[寒]之一——《许飞日记》: http://www.tuili.com/bbsShowDetail.asp?ftitle=许飞日记[寒]&act=search&fid=88973&aid=&bid=38&bname=&bmaster=&aname=&fz= 这是大约一年前为另一个主人公写的,因为上一篇交代得太不清楚,所以来续一下,所以这个质量就……可见的幼稚了。但是数量上还是——10635个字,大家请复制粘贴(以后我要把这句话复制粘贴,省得老打了)。 又是周末,而且是个对落寒来说相对清闲的周末。 落寒早上起来时,阳光已经照进了客厅。等他为吊兰浇了水,几乎不知道下面要干什么了。 在沙发上枯坐了一会儿,终于决定去找本书看。 进了卧室,里面有个大书柜,上面一套套几乎都是侦探小说。一本本扫过去,好像都看过了。侦探小说的最大缺点似乎就是一次性,没有再看的兴致。 不,这本……是几个月前收到的,自己居然忘了,没看就放在这里,真傻得可以。 书名叫《少年侦探》,封面淡雅朦胧,诗情画意。侦探小说一般在外观上都鲜血淋漓,设计成这样真是特别。 带着淡然又略为喜悦的心情打开扉页,正欲一嗅书香,见上面龙飞凤舞几个大字:湖滨公园碎尸案留念。 澈!(感叹词,落寒专用。) 一撒手,书跟着下落。落寒身子像失去控制似的向前栽,在快撞上书柜时及时刹住,同时接住那本书。他经常以这样的方式表示自己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当然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有时就会撞在柜子上。 他单手扶着书柜,假装筋疲力尽地喘着气,无奈地看着手里的书。 石叔太夸张了! 心理学家说,当你的身体在做某个动作时,你的心情也会被暗示,受影响。假装很累的样子,一会儿真的有些心力交瘁了。 无力地望着封面上的字眼:少年侦探。 侦探?名侦探?少年侦探?少年名侦探? 只能自嘲地笑笑。 影视片中的少年侦探是什么样子呢? 意气风发,声名远扬,被警官们当成偶像膜拜,身边伴有一位温柔善良,情深义重的青梅竹马。 现实中的又如何? 中国是不存在侦探的。因为侦探总是以一个人的力量去对抗一个恶魔或一伙恶魔,然后漂亮地拯救一堆人,明显的个人英雄主义。而这正是正统教育所唾弃的。所以中国的侦探往往见不得光,一般都是"隐形侦探"、"影子侦探"、"幽灵侦探"。 而他就是这些"隐形"、"影子"、"幽灵"中的一个。 从7岁开始…… "落寒,叫石叔。" "石叔。" "小家伙真乖。"刚认识两分钟的人笑咪咪地拍他的头。 一会儿以后,杜落寒在走廊上踱步。 走廊两侧有很多扇门。其中一扇门里,爸爸正和初中同学,这个警察局的局长大人聊得热火朝天。长辈总是健忘的,他又只是个七岁的小孩子,当然只能溜出来逛了。 另一扇门里突然传来大吼声。 "你们怎么就是不相信我!我为什么要杀她?她是我老婆呀!" 然后是更响的声音。 "你敢说毒不是你下的?你在现场,而且你有动机!" 这里的人不会好好说话吗?落寒捂着耳朵跑到那扇门边。只见里面有两个男人手撑桌子,对着眼睛互瞪,像两只斗鸡。一只穿制服,一只穿便服,挺长的头发梳成辫子垂在头后,浑身上下一派不是正常人的气质,大概是搞艺术的。旁边还呆立一个穿制服的,不知所措地看着就要拔拳相向的两人。 落寒一见事态紧急,一推门: "不许打架!" 屋里众人一起吃惊,一起看向门口,再一起楞住。刚才还怒目圆睁的警察表情不禁柔和下来。 多漂亮的孩子呀! 肤色白皙,嘴唇自然粉红,把眉眼清晰地衬托出来,特别是眼睛,黑得清澈而又深沉。这孩子的气质也很特别,天真而不幼稚,智慧而不早熟,与同龄男孩的迥异之处,一看便知。 他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呀! 这时,走廊的另一扇门打开,走出杜落寒的父亲和局长大人。他们自然也是被争吵声所吸引。 如果,一切发展到这里就此定格,后来的情景会有两种可能性: 情况一: 警察之一走到落寒面前,俯下身子,微笑道: "小朋友,怎么到这儿来了?这可不是小孩子玩的地方。是不是和家人走散了?来,叔叔带你去找。" 然后牵着落寒的手,拉他走出去,并关上门。 情况二: 落寒的老爸跑过来道歉: "对不起,是我儿子,一时没看好。给你们添麻烦了。" 警察们连称没关系。 杜父一面道歉一面把落寒拖出来。 不管走的是这两种情况的哪一种,落寒都会是个普通的孩子,与同岁的许多孩子一样。而那便衣男子亦会逃脱法律的制裁。 而一件事情不管有多少种情况可能出现,也不过是概率而已。事实只能向一个方向发展。历史是不存在假设的。 便衣男子也在打量落寒,一个计划在脑中形成。 他抢在前两种情况发生前,快步走向落寒,也走出了第三种情况。 这真是一个自作聪明而又愚蠢透顶的决定。这改变了落寒以及很多人以后的命运,使中国有了一个侦探级人物。如果那些日后折在落寒手中的犯罪天才们知道是他造就了一个杀手级侦探,他在地狱里也不会好过。 可是他自以为计划完美无缺。其实在他踏出第一步是已跨入鬼门关,只是他当时并不知道。等他知道时,已没有时间追悔自己的蠢行了。 他边走边充满感情地说: "你们这些人永远无法了解一个艺术家的孤寂。当年我只知道要把字写好,不知道生命的其他意义。直到我遇见她,她像颜真卿的书法般美丽。你们无法想象我当时的惊喜。我渴望一辈子和她厮守。我又怎么会杀她?她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呀。我记得她说过,要每天陪着我,让我可以吃到她做的菜,我练我的字,她给孩子辅导功课。她是那么漂亮……" 他已站在杜落寒面前,低头看着。 "我们的孩子……" 他跪下来,捧起落寒的脸。 "一定像这孩子一样出色。" 眼眶中一直在酝酿的泪水滚滚而下。他抱住落寒的肩膀,痛哭起来。 不知情的人一定以为父亲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儿子。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他一直想扮演两个角色,两个对他的脱罪计划大大有利的角色。一个是痛失爱妻的丈夫,一个是痛失未来爱子的父亲。第一个扮演起来轻车熟路,另一个却总是缺少一个合适的配角。而落寒出现得正好。他身上纯洁善良的气质能让人联想起所有美好的事物,就算是对小孩子恨之入骨的人也难以抑制好感,能助他完成大计。他陶醉在刚才的那番自以为很有诗意的话中,从心里佩服自己的文学天才,多压韵呀。有个好配角演起来戏果然得心应手。 后来他才知道,在落寒面前,他才是配角,还是个扮演反面人物的配角。 屋里的两个警察确实被打动,认定他是犯人的信心几乎动摇。他们也对落寒的作用感到震惊和好奇。如果他继续留在这里,气氛会很好,也会使下面的问话容易很多吧。于是在无形中忽略了"审讯室不是给孩子玩的"这个事实。 杜父看儿子掏出手绢,好心肠地在替那人擦眼泪,就站在那里为儿子的善良无比欣慰。 不知不觉中,第一、二中情况在历史的发展中被抹去。而历史,在无可选择下,选择了第三种情况。 局长大人走进去,杜父跟在一边,两下属点头以示敬意。 落座后,局长开口: "这是……" 领导的话一向是含义丰富的,而且丰富的程度和职位的高低成正比。所以如果领导作长达几个小时的报告,其信息量之大不言而喻,也就难怪诸听众被从天而降的信息轰炸得无地自容,争先恐后去神游太虚,梦见周公了。 大人的两个字,在下属耳中成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什么时候的事情?有什么细节?有什么内幕?快和我说。" 于是呆立一旁的警察2号拿起桌上一叠报告,开始介绍案情: "我们在昨天上午10:30分接到报案,女死者喝了有毒的果汁而毒发身亡。当时有两个目击者,一个是死者的好友,另一个是死者的丈夫。"说着向男子瞟了一眼,见他已由悲痛欲绝变成失魂落魄,目光呆滞地跪在那里,动也不动。 大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这就是昨天局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案子。好像死者不久前继承了大笔遗产。所以几乎全世界的人都把她丈夫定为第一嫌疑人。推断来一切合理,只差作案手法和证据。而证人的证词又非常令人失望地对嫌疑人大大有利。 大凡没头脑又自诩名侦探的人们皆爱翻开侦探小说套用公式。想想看,丈夫、富有的妻子、妻子的女友,多么熟悉的模式!除了丈夫图谋财产,另有新欢(即妻子的女友),联合新欢杀掉原配之外,怎么会有第二种可能性?于是昨天大家讨论的一致结果是:证人作伪证。 如果案子是这么破的,那当警察容易了。随便假设一个有关人士是凶手,凡有利于凶手的证词是伪证,作伪证的人是共犯,与凶手一起押赴刑场,执行枪决。多么彻底地做到了"决不放过一个坏人"! 大人毕竟不是等闲之辈,也认为这样过于儿戏。他虽年龄日长,可决没有忘记刚离开警校时的踌躇满志。当时警校的同学一个赛一个有远大志向,全部自称"和福尔摩斯平起平坐",但是这种理想在当年的他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他的志向是"气得福尔摩斯口吐鲜血"。到了工作岗位,几个案子下来,拿自己的成绩与侦探小说比较,发现吐血的总是自己。于是开始偏激地全盘否定侦探小说,理由是书中的侦探在现实中根本不存在。但是一碰到可以显示自己侦探才能的机会,就忘了这观点,直到碰了钉子才会再想起来。虽是屡败,但是屡战,勇气着实可嘉。 这次的事件再一次沸腾了他的侦探血液。如果他能在没见到现场的情况下,只听人描述案情,就能把困扰全局一整天的案子解决的话……他似乎已经听到大家赞不绝口地拿他和书中侦探相提并论了。人总是对永远不可能得到的东西格外向往的。 他授意下属继续说。 "我们怀疑死者的丈夫,所以昨天把他带回局里,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承认。" 他明白手下们又想用惯用的疲劳战术来打垮对手,但对手显然狡猾到不是疲劳战术可以打垮的。 "我要听原版的证词。" 要使破案过程更风光一些,就一定要听原汁原味的证词。从头思考才帅。 警察2号又拿起一叠报告纸: "死者女友的证词: 早上我接到她的电话,说新搬的家已经装修好了,邀我去做客。我带了她最喜欢的果汁和一些礼物去了。8:00时到了她家,她带我参观房子,尤其是那间婴儿室。然后我们回到客厅,她打开我拿去的果汁,拿两个杯子和我一起喝。我们说起各自的情况,她说她在学钢琴,我说你的手真的变细长了。她不信,所以我们把手对在一起比,我伸出左手时,看见她伸出的手腕上的流行款式的手表,她甜蜜地说这是她老公送的礼物。 她的丈夫在旁边写字,我们本不想打扰,可他还是过来招待我。我们三个聊天,她的杯子一直没有离手。 后来我们打扑克,他们俩对坐,我坐她旁边,她的杯子一直放在我这边。但是,我真的没有下毒。就算我想害她,还有她丈夫看着,我不可能下手的。 再后来她说玩电脑,我们三个就坐在电脑前,她在中间,她丈夫左边,我右边。她曾说她老公对先进的工具了解不多,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的。她丈夫看来很兴奋的样子,指着电脑中的画面,直说制作精良,一次次凑近显示器去看。 再再后来,她忽然趴在电脑桌上。她丈夫抱住她,叫她的名字,还说'不要离开我'。当时他披头散发趴在尸体上哭,像失去了全世界。我知道你们怀疑他,真的不可能的。我想他真的很疼她。 下面是搜证的结果。 只有死者的杯子里有毒,瓶子里没有,证人的杯子也没有。我们搜查了各个角落,没找到有毒的东西,所以不知道凶手怎么携带毒药的。" 大人听得头都大了,总结出一个真理:女人就是罗嗦,有没有用的都说。 尽管不胜其烦,但立刻抓到一些疑点。 "放着书房不用,在客厅写字?" "那里亮堂,有感觉。" "你一直在旁边,太有机会下手了。" "证人说她下手我会看见,你们就相信;我说我下手证人也不是瞎子,怎么就没人信?" 大人回想一下:好象嫌疑人的手确实没接近过杯子。难道真不是他? 再转念一想:一个看来失魂落魄的人说话头头是道,一定有问题。但是……手法……证据…… 当一个人认为自己的理论越想越有道理又苦于无法证明时,一般是容易冲动的,而且最直接的结果是胡言乱语。 "那你一定是在写字时,把有毒的墨汁甩进她杯子里!" 此言一出,后悔莫及。又不是拍武侠片,这么作案难度未免太高,自己都觉得荒谬可笑。 男子尚不及回答,2号俯身低声抢答。 "我们也这么怀疑过,把他的笔墨都带回来检查,没发现有毒。" 看来这么想的不是我一个,说明这种想法还不是太蠢。 大人的自尊心于是得到某种程度上的安慰,心情平静了一点。 "不是你干的,难道是证人?" "不。" "那……" 男子一下子激动起来。 "还要我说多少遍?她是自杀!" 确实有可能。除死者本人之外,似乎没有谁能下毒而不被察觉。 大人动摇了。 "阿姨为什么要自杀?" 男子一楞:哪来的声音?低头一看:杜落寒。 为了把骗局进行到底,男子和颜悦色而不失悲痛: "她总是晕倒,最近次数更多,检查出来是绝症,还有一年的生命。" 落寒露出很同情的表情。 "阿姨是不是不爱你?" "什么?"男子惊诧。 "你知道吗?我过去养过一只白老鼠,后来它乱吃东西死掉了。我看着它慢慢断气,特别伤心,觉得还不如我替它死。如果她爱你,当着你的面死不怕你伤心?她不想活也不想让孩子活?那婴儿室不就没用了?" 屋里除杜落寒外所有人都觉得气氛有些奇妙。能静观其变的静观其变,不能的只好回答: "可能是一时想不开,小孩子不懂。" "那也不对吧。怎么能让得绝症的本人知道呢?给她看病的医生真没职业道德。" 杜落寒心中忐忑。过去听人说过'职业道德'这词,用在这里不知会不会错。 "这个……也许没人告诉她,她自己察觉了。" 男子的颈与背交接处有水珠渗出。这孩子…… 落寒看着男子的眼睛: "我不觉得你会坏到杀人……" 男子大松一口气,白了警察们一眼,意思是:孩子都比你们明理。 "但是阿姨的死真的像你弄出来的。刚才你说你没机会下毒,其实你有的。" 屋内人士的眼睛平均直径陡然扩大一倍有余。 怎么大家都不懂的样子?有必要解释。 "刚才那段话不是说……" 二号拿出证词对照。 "证人比手时出左手,那死者用的就是右手。把手表戴在右手上的人一般习惯用左手。她会用左手拿杯子吧?玩电脑时会把杯子放下吧?你当时不就在她左边,离杯子很近呀。" "可是我的手没接近过杯子。" 男子一边僵硬地假笑,一边暗自加固自信心:我的方法很巧妙的,这么个小鬼没可能想到。 "我再说一件自己的事。我上自习课在位子下面看漫画,桌子上放着作业本。老师一走过来,我就指着本子问这题怎么做。这样我即使藏漫画慢了也不要紧,因为老师会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不太会注意别的。" "当时你们在电脑前,证人和死者都会顺着你的手指看屏幕,其他可能不太注意。你不是一次次凑近显示器吗?你的头发那么长,不会正好掉进杯子吗?你在头发上涂毒不就行了?" 众皆惊诧。 "你……"男子倒吸一口气。 "证人还说,阿姨死时你披头散发,为什么不像现在这样梳起来?从昨天起你就一直在这儿,头发还来不及洗吧?" 杜落寒笑着转向众警察: "你们好像漏掉了一根特大号的毛笔呢。" "不……不是……我的头发确实可能掉在杯子里,如果杯子已经有毒了,我头发上有也不稀奇。" "阿姨不是一发病就会晕倒吗?那'不要离开我'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她要死吗?" 男子在被拖走时,眼睛瞪到极限。眼中有极度的不敢相信。 这天使笑容的孩子…… 落寒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念叨: "为什么?自己最亲的人都杀……" 想来想去不明白,于是坐下来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 石叔和杜父变作两只木鸡。好久之后,石叔转向杜父。 "他真是七岁的孩子?" 杜父看看自己的儿子: "不确定。" 到家,落寒还没有找到答案,又要面临新的问题。 "好啊你,我不让你养宠物,你就偷着养,还是老鼠,白的也不行,脏死了!我给你钱是让你买漫画的?还敢上课看!反省三小时,扣除三个月零花钱!" 中国的侦探呀…… 一个绞尽大家脑汁一整天的事件被一个七岁的孩子半小时内摆平。这件事在警局中传得轰轰烈烈。众警员在兴奋的同时甚感没面子。脸上无光两星期后,停止了自卑,全改无地自容了。 "Happy birthday!" 杜落寒站在一张桌前,桌上放着特大号的蛋糕,上面点着八根蜡烛。父亲、石叔及警局一干人等簇拥在周围。 离上次的事件已有两个星期,杜落寒八岁了。在石叔的坚持下,父亲同意在警局给孩子过生日。老朋友盛情难却嘛!有一个太出色的儿子真是痛苦呀。 自从落寒来到这里,整个警局便处于一种类似菜市场的状态。所有人都不工作了,跑过来一睹落寒的真面目。传奇的事件自然是越传越奇的,落寒在人们口中成了风云人物。 见到杜落寒之后,大家纷纷忘了他的侦探事迹,反而被他漂亮的面容吸引住了,特别是女警们。 可爱的孩子自然让人想逗弄一下,但之前要先奉承孩子的父亲以获得逗弄权。 "从上次的事就知道这孩子聪明。" 杜父没来得及说什么,落寒的脸有些红了。 "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啦。到现在我还不太能理解,他怎么会杀自己的妻子呢?不是因为爱才娶她的吗?" "那你以后也会娶老婆啦?"一年轻女警问。 "当然。我会爱她,对她非常好。"落寒脸上透出很强的责任感。 "那,你娶阿姨好不好?" 这孩子一定会说好,然后是大家轰然的笑声。 女警如是想。 "不好!因为我知道阿姨是在逗我。我以后要娶一个……"落寒的脸更红,一时想不起用什么形容词。 "噢~~" 惊呼过后,大家一齐看向落寒的父亲。 "听他瞎说!"杜父白了儿子一眼。 玩笑的气氛被突然进来的一个人打断,一下子安静下来。 这个人在警局中大概是最不受欢迎的了。他脾气太硬,跟大家相处得不太愉快。 全场冷了几十秒。门又一声大响,一个戴墨镜和口罩的人被人踢了进来,后面跟着个骂骂咧咧的人。 大人一下子很生气:怎么能当着外人的面破坏警局的形象? "你!过来!" "局长,这小子……"一见上司脸色不豫,忙改口,"这家伙……"一见情势还不对,再改,"这人还真是嚣张,咱们好几次找不着他,现在带他来还跟欠他的似的。这么热的天,一定要关车窗。你坐的是警车不是出租!"他冲那人吼。那人看他一眼,一言不发。 一提这事儿,大家的脸色更难看了。这次死的是个女明星,追星族无数,案子拖着一个星期,不满情绪已积累过多,压力真是大呀! 大人看出下属们都有倾诉的欲望,本欲阻止,可是看了杜落寒一眼,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也许从骨子里还是不相信这么小的孩子真能破案吧,反而鼓励讨论案情,借此使杜落寒明白:破案是大人们的事。 "这案子,一星期了,怎么说呢……难办呀!"警察之一说。 "在公园的池塘边犯案的,天已经有些黑的时候,那里还没路灯,恐怖呀!当时有个醉汉正好摔在尸体旁边,吓得不轻!"警察之二说。 "是啊,是啊。他发现尸体时死了还不超过十分钟,原以为他会连凶手也看见,偏偏喝多了,真是!"年轻女警抱怨。 "验尸的结果也很怪呀。尸体泡在池边,手里指甲里还尽是泥。从这些看来以为是溺死,一验才知道是遭人掐死,而且看脖子上的印记是从正面掐的,用手,劲可不小。"负责此案的法医坐下来叹气。 "搜查现场也很烦。我当时趴在地上眼都花了,只找到一小片玻璃,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案子有关。"警察之一诉苦。 "听法医说凶手劲大,该是个男的,可是开始没怀疑他。"踢人者看被踢者一眼,"只是因为他和死者认识,我们去向他了解情况。白天去他上班的地方都找得到,有几次晚上去他家都看不见人。我看他就是心里有鬼,故意躲咱们。" "可咱们没证据。"最遭人厌恶者张臣同志语出果然讨人嫌,"而且今天的是也不是他不对。风那么大,他就是不要求咱们也会关车窗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他那是什么态度?你!说你哪!刚才在车上让你摘了怎么又戴上了?墨镜拿下来!摆狂给谁看!" 那人迟疑了一下,摘下来。 大家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苦和互相攻击,没人看到杜落寒注视那人一会儿,然后把蛋糕盒盖翻过来,用手挖了一块奶油,在上面写着什么。然后用那只没沾奶油的手拉石叔的衣襟。也许是力度太温柔了,石叔毫无察觉的继续听下属热烈讨论。大概十分钟以后,大人终于感到衣角有被牵制感,低头看了一下,迎上杜落寒清澈的眼睛,看杜落寒指着盒盖,里面有一块块油渍,心里一阵厌烦,转过头去不加理会。 好长一段时间后,倒苦水的热情终于消褪。终于有人注意到杜落寒了。 "哎呀!我们把小寿星给忘了。快,快吹蜡烛吧!" 杜落寒眨眨眼睛。 "在吹蜡烛以前,我想先问个问题。" 大家都不解的样子,但没反对。 "掐死一个人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一个人原来是活的,掐了之后就死了?" 这孩子还真是罗嗦! 大人在心里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连生死都搞不清楚的孩子,怎能侦破凶案?上次是碰巧了。 "是啊,你说得对。" "那她在被掐到掐死之间是活着的?" "是!这不是很明显吗?你的意思究竟是……" "我是想说掐活人和掐死人不一样。活人会动呀。" "我想事情是这样。那天快到晚上时,凶手和死者在池塘边,凶手掐住死者的脖子,死者会双手乱抓……" "噢~~"法医恍然,"所以她不是溺死,手里也会抓泥土。" "不是啦。她又不是趴在地上,被人从后面掐,抓什么泥土?凶手就在她眼前,她不会抓凶手呀?" "我想她是抓掉了凶手的眼镜。眼镜摔在地上,就有了一小块碎玻璃。因为我实在想不出人身上还有什么是玻璃的。" "那手里的泥……" "握得不紧是不是?" "好像……是的。" "因为那是凶手放在她手里的。" "为什么?" "伪装淹死。" "太幼稚了吧。死因一解剖就见分晓。谁会上这种当?" "这个……一会儿再说。" 唉!孩子就是孩子。 "然后凶手会做一些事,再捡起眼镜。当时那里已经比较黑了,他看不见摔掉了一块。就算看得见也没时间找。因为那个喝醉的人来了。他匆忙离开了。" "但是他会留下后遗症。" "犯案之后,他会发现眼镜坏了,把它处理掉。恐怕不敢再戴眼镜了。" "那边的叔叔,"杜落寒看向那人,"我肯定你以前是戴眼镜的。你鼻子上有印。" "戴墨镜戴的。" "印子很老了。" "经常戴墨镜。" "我们可以去查你以前是不是带眼镜。"警察之二威胁。 "那好。你现在没戴眼镜,刚才也没人说过我多大了。你要是能看清这些蜡烛有多少根,就算你视力好。" "有什么难?八根。" "很好。我还以为你进门前把它拿掉了呢。戴隐形的人都知道,不能在大风天戴。你戴墨镜是为了掩盖鼻子上的印和挡风。所以在警车里一摘墨镜就要关车窗。" "我喜欢,不行?"那人急噪。 "确实,这不算什么证据,不能说他有罪。"张臣再次一语中的。 "我只是在证明他的话不可信。证据在他的第二个后遗症。" "一个当医生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解剖可以判定死因?所以他不是伪装死者溺死,而是让别人认为他伪装死者溺死。" 这话还真是难说。 "如果死者在岸上,手里有泥土,不是很奇怪吗?让她看来是溺死的,是为了让她手抓泥土和泡在水里。" "那是为什么?"法医不解。 杜落寒没回答,反而开始说别的。 "我过去在马路上去看一只流浪的小猫。可能离太近了,它很快给了我一爪子。我当时来不及想什么,向后一躲,抓到这里。"杜落寒指着右颊。"当然后来骗老妈说是摔倒让树枝剐的。" "这说明人在被抓时,都会很自然地躲,一般抓到脸颊的机会比较大。" "人求生时劲很大的,当时一定流血了吧?血不会滴在死者衣服上?把尸体泡在水里是想把血溶掉吧?会不会有血和皮肤留在死者指甲里?只有让指甲里再有泥土才能掩饰吧?现在又没流行感冒,为什么要戴口罩呢?是不是眼镜被打掉时脸也伤了,而且伤得比较重,到现在还没好,必须挡起来呢?" 那人后退一步,用手捂住口罩。 "所以,"杜落寒举起那个蛋糕盒盖。 大家凑近一看,里面几个奶油大字:他是凶手。 "你……刚才要我看的就是这个?"大人一惊。 看石叔皱着眉,杜落寒尴尬一笑。他认为石叔一定是看到"他"和"是"之间的一大片奶油,没办法,想写"他就是凶手"的,但是"就"……"就"……刚学的,不小心忘了。 "怎么不直说?" 杜落寒笑而不语:我只是在寻找既能帮忙又能保住零花钱的办法。 等带走那人的警察们都回来了,大人才觉得有点儿不对。 "有人告诉你他是医生?" "没有。" "那你……" "医生是最方便把脸挡起来的。如果他不是,伤不是早就露馅了?你们白天去找他就找得到,晚上他就躲,因为在家里还戴口罩很奇怪呀!" 杜落寒在心里说:这不是很明显吗? 大人这次没有问这孩子多大这种问题。在他看来,蛋糕上的八根蜡烛,好像在晃动着嘲笑他。 但是…… "好你小子,我说过多少次,不许去招惹野猫野狗,猫抓热,一发烧,上不了学,耽误课的。还敢撒谎!以前没发现你有人来疯呀?怎么口没遮拦的?什么"以后想娶一个……"?我可告诉你,你再过十年再恋也是早恋。还有,你怎么知道那么多验尸的事,是不是假日不好好学习偷看电视?" "我没有……" "不许顶嘴,关你禁闭,回房间好好反省!" 中国侦探的命运呀…… 走上侦探这条路,可谓稀里糊涂,只是上了路,就这么一路走下去了。 上小学时,石叔会隔三差五跑到家里给他讲侦探故事,可是那些故事都漏洞百出,他就会指出来,几天后爸爸拿来报纸让他读《惊天大案侦破,市局刑警再立奇功》的报道。 小学毕业后,开始去局里听证词,后来看照片,再后来亲临现场,找证据推理一人包办。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独立破案的,十三十四岁,记不清了。只是每次去警局都有案子悬在那里等,而警察叔叔们都喜形于色。 那时石叔对他还不能完全适应。虽然长江后浪推前浪是必然趋势,但这个后浪后得太离谱了也让人觉得别扭。所以那时听石叔的话需要像对待密码那样,好在落寒的耳朵似乎有自动破译功能。 比如这一段电话记录: "喂,石叔吗?" 破译现在开始。 "杜落寒,我很想你这小子呀!" 又有案子破不出来了。 "你还真没良心,两个月没来我这儿了吧?" 这案子已经悬了两个月了。 "我这儿最近有不少新鲜事,比如有一个特蹊跷的案子,你有兴趣吗?" 我的好奇心已经被你成功地调动起来了。 "因为这案子,留下一个寡妇和一个孤女,可怜呀!" 我的同情心也蠢蠢欲动了。 "不和你说这些了。你什么时候有空,一定来呀!我的上司还问起你呢。" 上司找你谈话,我要是再不去,就要有人下岗了。 听了这些话,落寒当然只能说: "我今天就很闲,马上去。待会儿见。" 就这样,一个个案子破下来,一直到今日…… 当然,现在日子是好过多了。 其实一个人要讨厌落寒相当不容易,石叔似乎终于想开了,也直率得多。 一个电话打过来:"落寒,来我这里喝茶吧。" 放下电话从窗户一看,行!警车已经等在楼下了。 进了局长办公室,坐下,把一杯茶喝完,放下杯子的一刹那,门就会打开,一队人鱼贯而入。警察一号抱着一堆资料,警察二号捏着两把照片,警察三号拎着几袋证物,一会儿摆了一桌子。 "来,这是新发生的案子……" 渐渐的,不成文地规定了每月两次的"喝茶"时间,所以警车会定时出现在楼下。 本来局长是不用实际去插手那么多案子的,可是因为石叔是落寒和警局间的纽带,不得不亲自过问。当然,够资格惊动局长大人的案子,也值得落寒出马了。 石叔有时会来家里串门,带来些礼物。送给落寒的主要是业务学习类的侦探小说,很是充实了他的书柜。 合作的11年,并不是一段很短的时间。由于人事变动,警局的人来来去去,和童年的落寒接触过的人已几乎不剩。出于警界的形象和落寒的安全考虑,一直没有公开他的身份。知道他真实姓名的人只有张臣、石叔和一些更高层的人士,其他在局里工作的人只是隐约地知道有这么个帮忙破案的少年。由于他的神秘,被冠以"X君"的称号,后来根本是公开叫了,甚至落寒也这么自称。其实他不太喜欢这个称号,因为一有什么不了解的事物,人们总是先缀上个"X"再说,实在有些用滥了。 七岁的孩子当侦探似乎匪夷所思。但推理就是根据线索推出最普遍的道理,而一个孩子能想到的自然是最普遍的。这么想,似乎孩子探案才最有优势了。 落寒不知道还有没有和他经历相似的人。他无理由坚信一定还有。如果你没有看见他们,那庆幸自己生活的平静吧。他们就在我们身边,就像落寒一样。 [寒]之三——《校园惨剧》: http://www.tuili.com/bbsShowDetail.asp?ftitle=校园惨剧[寒]&fid=127179&aid=14&bid=38&bname=原创小说&bmaster=周易&aname=原创推理&fz=0&delpage=1 [寒]之四——《盲人与狗》: http://www.tuili.com/bbsShowDetail.asp?ftitle=盲人与狗[寒]&fid=191390&aid=14&bid=38&bname=原创小说&bmaster=服部平次,罗塞帝&aname=原创推理&fz=0&userid=水天一色&delpage=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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