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接近午夜了,瑞喜嘉房地产公司办公楼顶楼的灯却依旧亮着,在路灯熄灭的街道上抬头望去,仿佛有不明飞行物降落在这栋30层的高楼上一般。几个醉酒的年轻人摇晃着走过,不时发出阵阵笑声。忽然,夜空中传来一声凄厉地惨叫,年轻人们顿时清醒了许多,然后向着高处张望着,不过,雾气过于浓厚,终究没有人看到顶楼办公室的窗户旁闪过一个黑影。
翌日上午九点,刑警队长吉如令等人已经来到了案发现场——嘉喜瑞房地产公司顶楼的总裁办公室。吉如令走进去,看看打开的窗户,“这扇窗户原本就是开着的么?”
“是的,我早晨发现的时候就是开着的,除了把钱总送去了医院,其他什么地方都没有动,”一个看上去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在门口说,“我是钱总的秘书,我叫凉琼。”
吉如令点点头,看着空荡的总裁办公椅,叹了一口气。这时,忽然一阵冷风吹过,他看看窗户,忽然眼前一亮,拉到一侧的窗帘里似乎夹杂着什么东西,他连忙过去拉动窗帘,结果从里面掉落了一个雨天娃娃。
“张逸江哪去了?”吉如令没有看到他的踪影,问身边正在翻阅办公桌上资料的曹冰。
“这个时候,估计还在睡觉吧,除非你能偷偷给他设定了闹钟。”曹冰有些无奈地说。
吉如令脸色沉了下来,直接拿出电话打了过去,“喂?张逸江你在做什么?”
“陕西的羊肉泡馍,味道挺不错的,快收摊了,你过来么?我给你要一碗,”张逸江不慌不忙地又吃了一口,“早上的空气不错呢,太适合吃路边摊了。”
吉如令狠狠咬了咬牙,“听着,给你半个小时,给我赶到瑞喜嘉,不,赶到人民医院去!”
“正吃饭呢,你急个鸟啊,噎着怎么办。”张逸江没好气地说。
“现在不是你自由散漫的时候,听着,这是工作!”说完吉如令生气地把电话挂了。
“老板,加点汤。”张逸江看着结束的通话报告说,似乎同时还在沉思什么。
半小时后,张逸江准时出现在了人民医院的一楼大厅里,这时,他看到吉如令等人正在和瑞喜嘉公司的人谈话,于是他快步走了过去,笑着打了个招呼,但这个表情似乎和这样的场合显得格格不入,人们都用异样地眼神看着他,直到吉如令一把把他拉出了人群。
“你怎么才来?”吉如令问道,然后看看那边的人群,“这可是个大案子。”
“不就是一个房地产公司老板死了么?”张逸江貌似一点不感兴趣。
“是,没错,但……你听说了?消息传得这么快。”吉如令想起来自己根本还没谈这件案子。
张逸江摇摇头,“你开始说让我赶到瑞喜嘉紧跟着又变成了医院,肯定是有人出事了被送来了,我想如果是一个普通员工的话,不至于在门口停这么多车吧,”他指指医院的停车场,“当然,最重要的是,我没有看到钱飞本人,但是却看到他老婆在病房外坐着,估计是挂了。”
“你小声点,”吉如令不满地说,“医生说人送来时候就死了,至于死因,尚无定论。我去跟他家属谈谈,估计下午你要忙了,我还会去现场,你有什么发现到时候打我电话。”
“这么说,我上午解放了?”张逸江看着吉如令转身走了,小声说道。
吉如令似乎听到了什么,可是转身看去,哪里还有张逸江的影子。他摇摇头,无奈地冲着旁边偷笑的曹冰耸耸肩,然后径直走向了人群。
“癫癫同学,把案件的始末跟我讲一下。”张逸江从解剖室走出来后,看着正坐在电脑前边吃冰激凌边看玩跑跑卡丁车的实习生说。
“法医不是只管尸检物证什么的嘛?”癫癫的眼睛依旧注视着屏幕。
“法医有权了解案子的每一个细节以帮助取证,如果你再继续玩的话,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张逸江说完,点了一根烟,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癫癫无奈地骂了一句,然后从桌上拿了一些材料跟进了去。
“早上八点半,总裁秘书凉琼去上班的时候发现总裁办公室门虚掩着,就进去看了看,结果发现钱飞仰面躺在办公椅上,但似乎没有什么外伤,于是连忙打了110,之后队长带人过去了,可是现场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痕迹,足迹和指纹也都是公司内部人员留下的,而且都是很自然地痕迹,似乎这里并没有外人闯入,只有钱飞一个人。”癫癫看着资料,总结性地说。
“现场有没有少或者多什么物品?”张逸江似乎听得烦了,闭目问道。
“经过公司人员核对,包括商业计划等资料在内的任何东西都没少,甚至连被翻动的迹象都没有,但是多了一件东西,是队长在窗帘里抖落的,一个雨天娃娃。
张逸江突然睁开了眼睛,侧脸看看窗外阴沉沉的天,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那个雨天娃娃现在在哪里?”
“就在你刚才出来的那件解剖室桌子上放着的啊,是队长放在那里的。”癫癫说。
张逸江突然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起身就要离开办公室。
“等下,我也有权知道你尸检的结果吧。”癫癫问。
“等你正式工作了会有人告诉你的。”张逸江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癫癫在一边咬牙切齿。
他出了办公室,径直走去推开解剖室的门,环顾四周,却根本没有见到雨天娃娃的影子。
张逸江拿出手机,按下了通讯录里第一个号码,“喂?聿青尧么?放下你手头的工作,来我办公室一下,我有些事情需要你的帮忙,给你一个小时时间到这。”
聿青尧叹了口气,“你好像是我领导一样,我还没被人这么指使过呢。”
“还有五十九分钟。”张逸江说完按下了红键。
另一端的聿青尧咬咬嘴唇,恨不得把手机摔了,但是她还是忍住了冲动,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朝停车场走去。
大约四十分钟后,聿青尧的车停在了公安局大门的对面的宾馆停车场内,然后她带上墨镜,走过了街道,进了公安局。她发现张逸江在院子里的单杠边站着,似乎有些焦急。
“这么急找我有什么指教?”聿青尧看到他这副样子似乎有点幸灾乐祸。
“看看这个,”张逸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纸上似乎印着什么东西,“见过么?”
聿青尧拿在手里看了看,那是一个分子结构式,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物质。
看着聿青尧皱起了眉,张逸江反而笑笑,却似乎更多的是在笑自己,“我甚至不明白这种物质是如何稳定存在的,你看,它的不饱和键太多了。而且资料库里也没有记载。”
“从哪里提取到的这种物质?”聿青尧说着将结构式拍了下来,然后用彩信发了出去。
“今天上午瑞喜嘉德老板死了,尸检的结果是死于凌晨零时左右,尸体没有中毒迹象也没有任何外伤,解剖结果是猝死,但是检验不出足以解释猝死的原因,后来,我从死者的眼皮下面发现了这种颗粒,化验分析的结果你看到了,”张逸江说,“你们那里有记录没有?”
这时短信正好响了,聿青尧诧异地看看,“查无此记录,看来这不属于我们的世界。”
“还有一件离奇的事情,现场找到了一个雨天娃娃。之后被老吉带了回来,但是现在不见了。”
“雨天娃娃?祈雨的用的?”聿青尧说,“不属于死者的物品么,会不会是女儿送的?”
“是多出来的东西,”张逸江摇摇头,“具体的事情我会和老吉谈,但是这个化学物品的事情,我不会跟他提起来的,我希望你们能有个合适的结果。这里是那种物质。”他拿出一个小瓶递给聿青尧,里面有些细微的红色颗粒。
聿青尧接过来后点点头,“有什么情况再联系我,我会仔细研究的,先走一步。”
“当时在大楼内值班的只有一楼的两个保安员,他们之前接到过钱飞的通知,说他晚上要在办公室看点资料,让他们守好门,不要让别人进去。从监控录像看,无论是门口,走廊还是电梯内,当晚都无可疑的人出现,保安一直看着各楼层的监控,而且是轮着休息的,应该不会有什么疏漏。从现场勘察的结果来看,也没有发生搏斗,”吉如令在会议室里说,“逸江,你尸检的结果如何?”
“死者,猝死,死因不明,”张逸江低声说,“生前没有什么致命性的疾病,尸检也没有极其致命的病变,只是不明原因诱发了急性心力衰竭。”
“不明原因?为什么查不出来?”吉如令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在医学上,这属于青壮年猝死综合征,死亡机制在学术界并没有统一的认识,多发于青壮年的男性,而且见于身体健康者,死亡时间短,死前会有抽搐,解剖无法彻底解释其死因。”
“恐怕死者的家属无法接受啊,”老吉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关于那个雨天娃娃?”
“我没有见到,”张逸江说,“听癫癫说你放我屋里了,但是我没看见,就不见了。”
“什么?那可能是重要的物证!在公安局里面就能丢了,你们怎么看家的?”
癫癫一直没有说话,听到这里,撇了撇嘴。
“你为什么不放在一个合适的地方?”张逸江似乎不喜欢他的批评,“现在叫有什么用?”
“还不是在你那里才丢的!”吉如令拍桌子站了起来。
“那你就当是我拿的好了?”张逸江也站起身来,看了看他,转身走了,甚至忘了去问那雨天娃娃有些什么特征。
“都去找!”吉如令下令了。
癫癫吐了吐舌头,起身和一直沉默的大家一起走了。
傍晚时分,夕阳把天染得通红。江边的一家渔家饭店的生意却似乎更加红火,来来去去的人甚至可以把这里挤得水泄不通。张逸江好不容易进去了,看见聿青尧坐在了最里面的一个靠窗的位置,快步走了过去。
“菜我点过了,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你看看,这是单子。”聿青尧把单子递过去。
张逸江摆摆手,喝了口茶,“随意,吃什么都行。雨天娃娃确实不见了。”
“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聿青尧压低声音。
“随便你先说哪个,”张逸江说,“总之都要听。”
聿青尧白了他一眼,“化学物质的成分终于有了结果,是某种物质的异构体,而那种物质最早见于Kara Kul陨石坑。”
“塔吉克斯坦的双子么?外星球的产物,”张逸江笑笑,“我想下面的是坏消息。
“和雨天娃娃有关的案件曾经出现过几次,每次都是连续的三例死亡,每例彼此之间不超过两天,死者均是猝死,原因不明。这是档案记录的,有些是很久之前的,甚至可以追溯到明宋时期。我们目前还无法控制。”聿青尧说完,看着张逸江的反应。
“自从认识你,神秘似乎就伴随而来了,我曾经是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张逸江摇摇头。
“科学只是对事物的一种解释。就如同中西医对机体的研究一样,中医的脉络是靠你解剖找寻不到的,但是无疑,那依旧是一种很好的解释。相信吧,我们不懂的永远比我们懂得要多得多。”聿青尧很自信地说。
张逸江笑了笑,“黑衣人里有句很经典的台词,‘1500年前,每个人都知道地球是宇宙的中心,五百年前每个人都知道地球是平的,十五分钟前你知道人在地球上是孤独的,想想明天,你会发现什么。’”
“如果你想了真正了解这个世界,或许我可以帮你,起码,带你进入一个不再只有科学的领域,”聿青尧说,“想来的话,记得带着这张卡片。”她拿出一张卡片递给他。
“我敢打赌,反面印的一定不是MIB。”张逸江说。
聿青尧突然略带神秘地给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看窗外。
张逸江转头看去,一个男子的身影一晃而过,“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吃饭吧,你不说出去,没有人会知道这些,”聿青尧说,“记得,保密。另外,如果记载没错的话,似乎还会有人出问题。多注意吧。”
张逸江点点头,看看窗外,似乎还在想着那个身影的所属者。
突然,聿青尧差点吐出来,表情变得异常痛苦。
“怎么了你?”张逸江吓了一跳。
“咸死我了。”聿青尧指指盘子里的鱼。
出乎吉如令意料的是,死者的家属并没有对尸检的结果有太大的疑问,反而倒是很感谢警察的帮助,甚至还过于夸张地送来了锦旗。张逸江依旧对于这些富家子弟的事情毫无兴趣,当同事们都出门去迎接钱飞家属的时候,他则躲在自己的解剖室里继续做自己的研究。解剖室的门虚掩着,癫癫透过闷得缝隙看着他,似乎企图在这间屋子里发现什么秘密。
这时走廊里传来了吉如令的声音,“怎么?谁在里面?”
这声音倒是把癫癫吓了一跳,她猛地转过身来,“没,就他一个。”
吉如令对她笑笑,然后推门进去了,“老伙计,事情比我想象的顺利,晚上喝酒去?”
“呵呵,”张逸江笑笑,“这个时候他们在想着瓜分遗产,怎么有时间顾及钱飞的死。晚上你请客?去哪?”
“江边上,有一家鱼做的特别好吃……”吉如令说。
张逸江看着他,似乎很痛苦地咽了一口唾沫。
“你怎么了?是不是什么有毒气体?”吉如令连忙问。
“没事,”张逸江摆摆手,“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晚上你们玩好。”说完,他一溜烟跑了。
“第一次见他跑这么快。”吉如令自言自语道。
又是一个傍晚,江边依旧浸润着日落时的殷红,聿青尧独自漫步在江边小桥上,似乎心里盘算着什么。这时,神秘男子出现在了江面的一只小船上,那船正向着岸边驶去。他冲着聿青尧挥了挥手。聿青尧连忙走下了桥,向着岸边走去。
“关于雨天娃娃,你告诉了他多少。”神秘男子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在试探她是否诚实。
“我所知道的全部,”聿青尧的眼神没有逃开,“但我有把握,他开始相信我了。”
神秘男子笑笑,“我们需要时刻怀疑自己,就像我们要时刻怀疑对方一样。”
“这么说,你不相信我?”聿青尧无奈地笑了笑。
“无论是求晴的晴天娃娃还是祈雨的雨天娃娃,其由来都是中国古代的祭祀礼仪。先秦时的战争是很残酷的,而战功的计算是以敌人的左耳的数量或者头颅的数量来计算的,一旦战役结束,军队就会把比较有特别意义的敌人的头颅用白布包上系好,倒挂过来用绳子吊在战场上。后来因为这种形式太麻烦,就干脆用小白布偶做成娃娃的形状,每一个娃娃代表一个首级。慢慢地,这种白布偶就与祭祀相关,成为具有祭祀意义的象征。”神秘男子说。
“这是娃娃的由来,我知道的。”聿青尧微微一笑。
“这是些你没看过的资料。”神秘男子递给她一个档案薄。
聿青尧接过来,开始翻看上面的一些东西:先秦,XX之战,将军暴虐成性,俘虏敌军存活者,挖其眼以白布包之,系以麻线,遂成人偶,悬于屋檐,以彰其功。或,将军手刃一奇人,数刀不曾见血,怒,故挖其目,血溅于将军双目,霎时天地阴暗,暴死。
“天啊,这么说,将军要杀的这个人的血里……”聿青尧惊叫到。
“就是那种化学物质,我们还在做进一步的分析,我想,看了这个,你似乎有了些更为新奇的想法,呵呵。”神秘男子笑笑,走上了岸。
这时,一辆银灰色的阿斯顿马丁朝着岸边开了过来,驾驶座上下来一人。聿青尧一愣,这就是那天在渔家饭店窗外看到的那人。
神秘男子迎面走了过去,“很久不见了,凉琼兄弟,十年了,你还是显得那么年轻。”
“你也一样神采依旧啊,”凉琼笑笑说,“我给人当秘书当了三年,总算有些收获了。”
“可惜,你依旧不知道真相,我们,也不清楚。”神秘男子话中有话。
“但我必须要清楚你们清楚的。”凉琼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证件,递给神秘男子。
神秘男子看了看,还了回去,“好吧,请我无权违抗命令,请便。”
说着,神秘男子给凉琼让开了一条路,看着他走向国安局。
“他来自哪里?有这么大的权力?”聿青尧似乎有些不服气。
“国家军事科研部,他们总是跟我们对着干。“神秘男子笑笑,无奈地说。
两人沉默地站在岸边,看着凉琼拿着一只档案袋和一个玻璃容器从国安局的大门走出来,冲着他们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然后上了汽车。
“他们有办法阻止事情继续发生么?”聿青尧似乎看到了一点可以让她乐观的东西。
“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神秘男子看着远去的汽车狠狠地说。
此刻,车的后座上,一个年轻女子笑了笑,“还是我们的资格深,国安局毕竟不行。”
“别太得意,癫癫同学,那个娃娃你确认到手了?”凉琼边开车边说。
“到手了,”癫癫拿出手提包,拉开拉链,看着空空如也的包,“天啊!它跑了……”
虽然已经接近午夜了,但是癫癫家的灯依旧亮着。虽然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让组织有些损失,但是被人劈头盖脸大骂一顿的感受,对于还年轻的她,依旧是酸楚的。几滴泪水滑过脸颊,她轻轻抽噎着。这时,窗帘后面一个雨天娃娃若隐若现,看着她,微微地笑了。
天忽然阴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