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浓稠的雾还没有散开,天刚微微亮,整个灰色的大背景下,路上很少会有行人,都用衣服裹紧着身子,尽量把脸全部遮完。老师站在讲台上,潦草地号着昨天的家作,她的脸在微微颤动,满脑的怒气正无处发泄。她偶尔会停下手中的笔,在走廊上来回望望空无一人的操场,教室天花板的大吊灯发出明亮的光亮。
我望着身前这张卷子,大部分的题都还留着空,趁老师站在走廊上的那段时间,妹妹把已经写满了答案的纸条递了过来,我才开始肆无忌惮地抄起来,不大一会儿,之前还什么都没有的卷子已经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答案。
老师进门之后,四下警觉地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在明目张胆地抄答案后,又重复之前的动作。
“报告!”门被吱呀地推开,一个中国男孩出现在大家面前,在这个美国的学校里,很少能看见中国人,因为他们根本无法混进这个学校上层的圈子。我已经略微描绘过这个男孩的形象,他戴着一顶蓝色的滑雪帽,眼睛不大,无神地盯着周围,眼神算不上忧郁,确实是一副可怜相,扔在人堆里,只是一个毫不起言的普通人,根本没有让人值得注意的地方。
他叫什么名字呢?虽然生活在一个班级,但各自有各自的圈子,我差不多已经全然忘记了,此时的我正洋溢在迅速答完卷子的喜悦中。
老师操着讲桌上那根木棍就过去了,不由分说地打向他,嘴里还念叨着一些听不清楚的话语。他没有来得及躲开,大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痛得已经让他叫出了声,那声嘶力竭的呻吟散发出凄惨的气息,我们每一个人都嗅到了,却都在偷偷地笑。
就这样接连的几下,老师都感到一定的疲倦了,他的眼泪留在眼眶里,在老师的斥责声中揉着被打到的地方坐在了座位上,其实上面已经被涂满了胶水,那条被洗得泛白的校裤被粘稠的液体混合着,变得僵硬,在他挪动身子的时候,发出撕裂的声音。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病假条,没法,他得拖着晕晕欲睡的脑袋坚持把文具盒拿出来,在空白的卷子写上名字,很简单的三个字,用不算好看的字迹写着,曾子建。
每个学校每个班都有这样的人,他们忍受着其他同学的欺负,不敢做声,无疑,曾子建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考试结束之后,我大舒一口气,顺便把桌子上的草稿纸塞进书包里,这个时候菲菲走了过来,“哥,每次考试你都不认真复习,你这样会辜负爸妈的希望的。”我很淡然又带着玩笑的口吻回答说:“你的成绩这样好不就是了。”她无言以对,有些赌气地坐在了我旁边,我倒不管她。因为我知道,妹妹很好哄,一个棒棒糖就能够搞定。
其实只是很平常,很平常的生命中的一日。
他们几个男生聚集在曾子建的周围嘲笑他,在这个班上看来已经是很司空见惯的事情,所以大家都渐渐腻味了,都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而他则抱着沾满胶水的裤子一个人跑到上一层去了,或者是像小说里写的那样,躲到某一个角落里自己去玩了。
而与只对应的是,他总是一上课就准时出现,若无其事的和大家一样,而大家每天的必修课,同样也会照常进行。
那一节是历史课,那个老师四肢短小,肥胖,却总是穿着一件很绅士的西服,但却掩不住他微微凸起的肚子。他的领上挂着一条泛黄的项链,显得俗气无比,晚上的手表也不知是哪年生产的玩意儿,做工粗糙,还时常停下来,他已经快七十岁了,头发早已经变得花白,为了让自己显得年轻,他几乎隔几天就会染一次头发,但却掩不了白发疯长的速度,所以总是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让人不禁笑出声来。他还操着一口东北茬子味的普通话,让听者鸡皮疙瘩总是掉一地。他说“起立”这个字时白色的胡须总会轻巧微摆,所以我们几乎每天都能看见这个像海狮样的动作。
“十字军东征的主要意义是……”他一边看着书一边照着写,偶尔还会有一两个错别字,引得下面哄堂大笑,但很少有同学耐心听他讲课。
我侧过头撇了菲菲一眼,她正耐心地做着笔记,本来我是想找她说话的,但见她这么认真地听课,便不想打扰她。我用余光瞄到了坐在斜对面的雷坤,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后面的另一个同学,俩人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揉作纸团,在历史老师转过身写板书的时候,准确无误地扔在了曾子建身上,能看得出他背影的犹豫,他决定要回头望望,到底是谁把纸团扔在他身上,但是他知道转过身看在眼里的只会是望着黑白的眼神,他决定要回头望,虽然脑子里是这样想的,但是他仍然感到自己不会有任何把握,所以他还是觉得这样是徒劳的。于是这种复杂的思想就萦绕在他脑子里,同时也意味着时间在慢慢流逝,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纸团以至于更多都砸在了他的背上。虽然只是发出着轻微的响动,但每一次都足以敲醒他早上对于伤痛的记忆,于是感觉在伤口里,似乎有千万条虫子在爬,折磨着他的心智。他就这样绝望地向后望,那种眼神着实让我吓了一跳,泛红的瞳孔震撼出来的悲伤与无助,就这样望着每一个人,他还是熬到了下课。
我在与另一个同学打闹的时候,无意把他的书包撞在了地上,那个人非但没有把它捡起来,还在上面使劲地跺了几脚,留下几个深浅不一的脚印。我感到内疚,同时又有一些对他眼神的惧怕,我还是决定把它捡起来,另一个同学在留下几句啧啧与不屑的眼神就离开了,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羞辱,就好像我之前对别人的攻击,都完全反弹到了自己身上,我的脸已经被羞红,但也只好硬着头皮捡着。
当我把书包整个抬起来的时候,一个草绿色的记事本从缝隙中滑落出来,我捡起来,仔细地端详着。封皮的内页用优美的连笔写着两个单词“my world”,我并不相信这是曾子建自己书写的,字体的端庄秀丽几乎与字帖有一拼。内页被分为三个部分,每一个部分相交的地方夹着一张书签,我把它们翻开,上面依次用毛笔刚劲有力地写着“生”“死”“情欲”三个字,周围的墨点不一状的化开,像是故意做的装饰。我为之一震,不由自主地翻到了第一页。
而与之给我的是完全的空白,不留下一点字迹,白得那么刺眼,让人望着难受。似乎又有一种什么力量趋势着我翻到下一页,因为从第一页能够看到下一页的自己,但看不清楚,只能模糊地望着。虽然只是白页,却又有一种吸引力,不让你翻到下一页,像是电影的大幕正徐徐拉开。
第一种力量叫做偷窥。
而第一页则整齐工整地抄写《圣经》中诺亚方舟的一段。
7:1 耶和华对诺亚说,你和你的全家都要进入方舟,因为在这世代中,我见你在我面前是义人。 7:2 凡洁净的畜类,你要带七公七母。不洁净的畜类,你要带一公一母。 7:3 空中的飞鸟,也要带七公七母,可以留种,活在全地上。 7:4 因为再过七天,我要降雨在地上四十昼夜,把我所造的各种活物,都从地上除灭。 7:5诺亚就遵着耶和华所吩咐的行了。 7:6 当洪水泛滥在地上的时候,诺亚整六百岁。 7:7 诺亚就同他的妻和儿子,儿妇,都进入方舟,躲避洪水。 7:8 洁净的畜类和不洁净的畜类,飞鸟并地上一切的昆虫, 7:9 都是一对一对的,有公有母,到诺亚那里进入方舟,正如神所吩咐挪亚的。 7:10 过了那七天,洪水泛滥在地上。 7:11 当诺亚六百岁,二月十七日那一天,大渊的泉源都裂开了,天上的窗户也敞开了。 7:12 四十昼夜降大雨在地上。
……
我没有细读,顺势翻到了下一页。那个“生”字在我眼前,显得格外刺目。
“某一个时候,当我站在这个混沌不堪的世界回首往事时,才会发现,曾经那些刻骨铭心的岁月已全然忘却,而同样青涩,幼稚也被诸多“生”的辛苦所改变。那些单纯的景象,在每一个夏天到来的时候,如同火山喷发一样热烈,而在冬天时,便随着白雪被寒风埋葬了。
社会的沙漏洗涤着我们的心灵,不是越洗越清,反倒变得更为浑浊,泥泞。而我与别人不同的是,我会在某个日子回头去望这些走过来的日子,那些丑陋的自己像镜子一样围绕着我。我没有鲁迅一笔唤起千万世人痴心的大智,也无上帝狠心毁掉世界的大勇,作为一个庸人,我只得每天如腐蚀的虫子一样熬过岁月。
人世间最丑陋的不是面目,而是肮脏的心灵。他们欢笑着,推搡着,把一个个恶魔的刑罚施加于我身上,面前沉静的湖水掩不住的是挣扎,我高昂的头颅被凌驾于下,从七窍进入的水把我麻木的不堪,如同罪恶的洗礼,被加以利用的人都会从善良化作冷漠,热情变作哀凉。
好似一个天使的心灵堕落于凡间。
我不能感受到任何的畅快,相反,则是一种压抑的无所释放的感情。
我也曾站在冬日的阳台上,面无表情地对着天空哈气,所谓的正义,就像是热气一样被寒风吹散,而被利益,邪恶瓜分的不仅是人性,而包括一句句骇人的言语。
腐蚀,回忆……被时空扭转的遣词造句,在我的一生重复,不间断的上演,而一寸寸的阴霾,渐渐堆积成了我心中的腐蚀花园,而理想的,憧憬的,里面埋葬的应该是那些抵达深渊的魔鬼,而我要做的,即是为他们刻好华丽的墓志铭。
请让某一天的到临,与之间这个充满回忆的夏天,一起挽手走向死亡的葬礼。
……
我的心一紧,我无法相信这是他的言语,但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呢?所谓在我想象中的他,不过只是一副躯壳而已,而真正的,是他的思想,指使他写下这样一段段文字,我无法让自己再去想象剩下的“死”和“情欲”,它会带给我什么样的震撼?如同一座迷宫,我慌忙地找寻着出路,最后得到的,只不过是整个黑暗的社会的一个残象而已。
而恐惧也一直支配着我,我望望窗外阴下来的天,手迫不及待地翻到了下一页。
如果有一天,我又翻到这篇文字,我会不会为自己的黑暗吓得死去?
但愿我不会。
我曾梦到过自己的死去,躺在一副深褐色的棺材里,潮湿的空气让我能闻到木材的清香,同时又是一股特有的,死人的气味。我不知道死人的气味是哪样的,只是觉得像极了。
冷清的教堂里,只有几个人依次来为我送上鲜花。恍惚中还有印象。那个男人早已老了许多,记得他是我儿时的同学,见到我偶尔也毕恭毕敬,但大多数是像躲疫病那样躲过去了。我已不能再看清我尸体的样子,也不知道自己老了多少。身前这个男人,在把花放在尸体旁,又偷偷地嬉笑还说了一句愉快的话后,就换回了之前沉重的面孔离开了。
在我的印象里,只不过是他呈现在所有人前最好的一面罢了。
如果我死去,根本不会有人为之哭泣,动容,就像硕大的世界死掉一只蚂蚁一样,不死反到是个累赘。我不知道自己死后是去天堂还是地狱,但我生前并没有做什么坏事,虽然也没有做什么好事?上帝会不会很难抉择?那么我有义务,让他轻松一点。
我不想再高喊幼稚的口号:“那些人渣都给我去死吧!”我更想理解这是一种屈服,对人,对命运,或许我本该就是受欺负的命,早早的结束,岂不是更好?
对某些人来说,是一种解脱。
当然,我也不想太寂寞。
“你在干什么?神神秘秘的,你的脸色好像很难看。”菲菲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害得我差点把本子吓掉了。
“没什么。”我赶快躲到自己的位子上,然后看看时间,曾子建在这个时候肯定不会出现,我随即靠在墙边,继续往下翻着,有质感的纸张在我手中磨下一道道印象。
我不愿意思考一个情字,因为人们得不到的,便会心生嫉妒,就和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一个道理。但我也不回避,因为它确实是出现在了我生命里,留下不曾磨灭的印象。
我不曾享受过爱情的滋润,也幻想过,或许那样,我便不是今天这番摸样了。我不明白其他人心中的爱情是什么?天长地久
如果让我面对已经分手的女朋友和她新的男朋友?那么我会怎么样?还不如让我去死。
我不知道杀人是什么感觉,不过它慢慢占据了我的欲望,而欲望也侵蚀掉了我。看着电影里血腥的场面,我突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这样的意想也充斥着我的生活,甚至他们拳头挥在我身上留下来的血,我也有舔一舔的冲动。不过既然我要做这个混沌世界的先行者,那么我的思维必将冲破这一切。世俗的牵绊足以让我在飞向天堂的路上狠狠地堕下来,那样我只能再次成为这个世界的垃圾。
再见,某些丑陋的伪善者,我该是到了高唱离歌的时候了。
厚厚的本子,在写完这篇之后,再也没有了一个字,我才释怀一样的,把它在他的书包里放好,还仔细看了几遍,不想让他发现蛛丝马迹。不过我的思考却没有停止,因为这本书就像有生命一样,挣扎着跳开束缚,而何时它能把读者一口吃掉,我也不知道。上课铃声响了之后,我还是静静地坐在了位子上。
他很艰难地挪动着身子,整个身体仿佛就像刚被冷水沁过一样僵硬,但只要心是火热的,便能融化掉这一切,不过此时他的心也冷到了极点,他面对身前这辆自行车,感到无能为力。
气已经被人恶作剧放掉了一大半。
他抬头看了看时间,这时已经是八点半了,除了临时补课的几个班外,其他地方都是黑灯瞎火的一片,操场上也空荡荡的,他还是骑上了没气的自行车,离开校园。
他得穿梭于无数个小巷中,这条路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每天都要来回几次,甚至闭着眼都能找到回家的方向,两面斑驳墙上的爬山虎在寂静的夜空中向上疯长,留着淡淡的香味。
一路颠簸的都是石子路,在这个繁华的都市,很少能看到这种地方,但又是确实存在的,突然,前面几个黑影挡住了他,peng的一声,曾子建只好撞在了墙上,其实他很想刹下来,却已经不行了。
“你没长眼睛啊,这里有人都没有看到,要是撞到了人怎么办?”曾子建只能借助微弱的力量靠在墙上,他凭借从一旁传来的光亮看到,这些成年人凶神恶煞的样子,着实让他打了一个寒战。
“呵呵……呵呵……”其中一个人正喝得醉醺醺的,还在开始说胡话,他一脚用力地踹在了曾子建身上,曾子建只好捂着疼痛的小腹,咬紧着牙,此时的他已经相当虚弱,而他心理也在想,如果有一天他能将这些记在日记里,那么他会把自己比作是一只蚂蚁,在周围的庞然大物下,显得十分渺小,足以一脚被踩死。
“老三,你觉得我们把他的头发点着会是怎样的效果?”其中一个黄头发对着另一个人说。
那个男人从兜里拿出打火机,使劲扯着曾子建的头发,屡了一小摞,然后点燃了,很快,火便自行熄灭了,留下一阵烧焦的气味,曾子建恐惧地挣扎着,不过无济于事,反使从头皮传来的疼痛感更加强了,他只能啜泣着挪动着身子,望着身前这个男人。
“搞什么,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下雨了?”那个男人由之前灿烂的笑容变得郁闷,望着天空突如其来的雨水,看来有下大的趋势,他只好叫着身边的几个人遮着衣服跑开了。
曾子建一个人坐在地上。
渐渐变得泥泞的路面泥点溅在了他身上,望着身前锈迹斑斑的自行车,已经颇得不能再破了。
……坏了就该扔掉。
……不过,已经没法再买一辆新的了。
虽然雨点如针一样在他脸上扎着,眼泪已经模糊成了一片,他还是颤颤巍巍的从书包里拿出两张病危通知书,“XX于12月因车祸入院,25日抢救无效去世。”两张除了名字几乎一样的病危通知书,在他心里仿佛有沉甸甸的重量,也意味着,他将一个人扛下这个世界。
有些东西,过了某一个日子,便没有自身的意义了。
他勉强地站起来,从包里抽出那把用塑料袋裹住的刀,其实用帮别人做几天作业赚来的钱买的,为的是替换掉家里那把已经快锈掉的,然后不顾一切的朝其中一个单独走的人的方向去。书包和自行车还丢在那里,被咆哮的雨水和这个无情冷酷的社会淹没。
前面那个依旧慢慢悠悠的走着,丝毫不顾雨势越来越强,而瓶子里的酒早以空了又被雨水接满,他依旧高兴地喝着,曾子建就这样跟了整整三个街区,周围的人家门都关的严严实实的,像是被这寒风吓怕了,在中心花园街区的最后一栋教堂前,曾子建加快了脚步赶上去,用了很大的力气把刀从后面刺了上去,那个疯子发出恶心的惨叫。
他并没有为此罢休,接连着第二刀,第三刀,那个疯子被他刺刀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为什么……”他颤抖着说出这句话,而刀还像是机械似的刺向尸体,血溅满了他的脸,甚至有些时候血溅在眼睛上,他都丝毫没有去理会。
“别人的运气总是会很好,而所有东西,都是父母给的,自己却不用去努力,老师们总是围着他们转,我只能成为被欺负的对象,而所有的厄运,仿佛只是为我而生,父亲和母亲只是无辜的,为什么要让他们出车祸去世?只惩罚我一个人不行吗?”他情绪已经失控了,用双手按住头,在路灯下打转,发出歇斯底里地声响。
“或许吧,是上帝想让我去他的身旁了。”他停了下来,笑了笑,就转身在不远的地方找到一个电话亭。
“是A吗?我是曾子建,我想找你有些事情,能出来吗?在喜帖街的那个公园门口”他用手紧握着那个话筒,手上留下的血顺势滴在了地上,渐渐流淌开,穿出血腥的味道,让人泛呕。
“是你啊,可别浪费我时间,我才不想跟你扯淡。”那个人一脸的很不耐烦。
“是关于XX的,我想你肯定会很感兴趣。”XX是那个人喜欢的女孩子,曾子建只是无意中听到别人谈论过,却很快就记下来,或许什么时候可以用。
“好的,我马上就来。”他一脸急促。
“什么事?这么冷的天。”那个男孩是美国人,顶着一头黄黄的头发,上面沾满了雨水,他并没有穿多少衣服,身体在瑟瑟地发抖。
曾子建走过来,把手臂靠在那个人的肩膀上,用力挽了过来。那个男孩挣扎了一下,满脸对他的不屑,因为灯光昏暗与雨水的冲刷,他并没有看到曾子建身上的血迹。
“你想知道吗?”曾子建用轻微地声音说着,几乎快被雨覆盖完了。
“恩,快说吧,别吊人胃口。”他不耐烦地从包里掏出一只烟,轻轻一抖,烟顺势滑了下来,他叼在了嘴上,还没来得及点。
“你会知道的。”曾子建拿出身后的刀,一只手搂住他的身子,然后用力地刺下去。
“为什么……”他还没来得及说完,整个身体就像花朵凋萎的时候,整个人焉了下去。
“居然和我说了同样的话。”
……
我靠在墙角边,周围总是寂静的无声。曾子建和另一个我并不认识的同学站在阳台上,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我,因为足够宽阔的墙壁已经完全遮住了我。他们俩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一审不吭。我从没有看到过曾子建抽烟,他从另一个男孩那里接过一根,然后点着,不过看样子他并不会抽,第一口就呛到了,他坐在水槽旁,两个很眼圈已经占满了他原本瘦削的脸,让他显得更为的难堪。旁边那个男孩脸上有两个酒窝,不过却一直没有笑,他穿的很整洁,却不会有人把他和曾子建联系在一起。
你知道吗?我已经无路可走了。他对着那个人说。
那个被他唤作杨的人并没有做声,只是那样望着他,眼神露出了太多的情感,我却没有办法读懂。
我得必须做出个选择,我杀了很多人,或许不该这样说,我只是替上帝清除掉这些垃圾,他们是这个社会的蛀虫,而我不想我心中的爱丽丝市,是这样的。
我没有后悔,他们的却该死,虽然只是我一厢情愿这样认为。我并不想杀掉那个疯子,不过那时候我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你知道吗?那时的雨几乎就像是汽油,激发了我身上已经很久的热情,我想这样描述已经很准确了,这确实是我梦寐的一天。他把烟灰抖了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
你说上帝那里是哪样的?或许也会像爱丽丝市一样,有漂亮的花园,干净的教堂。那时候我还是可以在每一个周末去教堂做祷告。我也想为自己救赎——
并不是我杀掉的他们,而是他们自己的欲望吞噬掉了自己,如果不是他们相信掉我的谎言,那么就不会出来见我,那么我也不会有机会亲手杀掉这些人,我满足于他们快要凋零时的表情,僵硬的像我一样,那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是神,我才不会感到深深的自卑。
好了,我也该走了,你得好好照顾自己,我会为你在天堂种上曼陀铃的,到时候你来时,那里绝对开满了一片。
再见。他嘴唇淡淡地一动,声音有些颤抖,包含着不舍与离别的伤痛。
曾子建把烟扔在地上,狠狠跺了几脚,把仅留的火星拭掉了,然后站在水槽上,回头对着那个男人笑了笑,“再见!亲爱的。”他一跃跳了下去。
尸体落在了坚硬的水泥地上,是头朝下的,被砸得很烂,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死的时候的表情,我猜是在笑的吧,是他丢掉了这个世界,血慢慢聚集开了,整个衣服都被染红了。不大一会,周围聚满了人群,大家都不忍地把头撇过去了,也许是这个世界留给他的最后一点善意。
杨望着那具尸体,手轻微了摆动了一下,让人看出来这是在离别。他转过身,往回走。
我来不及离开,他第一眼就望着了我,惊诧的眼神让我感到不安,他还是坚毅地走完那段黑暗的长廊,不过后来,我听别人说,他疯了。
曾子建或许是作为这个混沌世界的先行者,踏着这个世界的尘埃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