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碎片
1.
整个山岗被夜打上了一层灰暗的底色。那一轮未盈的月，又为它铺上了皎洁的纱。星空下的草地上，突兀着一块巨大的岩石。远远看去，宛若一张巨大的石床。
晚风轻拂着躺在岩石上的两个人，夹杂着的小飞虫偷听着他们的谈话。
“那时我真是害怕的要死。”苏环心有余悸地说。
陆纨扭过头，怜爱地看着她。他默默地握住她的手，不由微微吃了一惊——她的手好凉。看来，纵然是向来沉着冷静的她，回想起那时情景，仍然深深地恐惧。
苏环也扭过头，她盯着陆纨，好久，才悠悠吐出一句：“我以为我会死的。”
2.
赤身裸体的苏环瘫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紧盯着卫生间的铁门——门闩插得牢牢的，谁也进不来。这使她稍微松了口气。
妇女惊恐的惨叫声已经停止了，一切回归平静。苏环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她闭起眼，蓄了一股劲儿，这才勉强站了起来。
匆忙穿上睡袍，她怔怔地站在铁门前。手，僵在了门闩上。
她犹豫着——是否该拉开这门闩，打开铁门。
门的这一端，显然是安全的——最好的证据就是她还活着，而门外的妇女极有可能已经死了。但门的另一端，等待她的，是未知的危险。
到底是人类对未知的探知欲望战胜了恐惧，她咬着嘴唇，缓缓地拉开了门闩。
3.
“苏老师，你能不能告诉我——打开门之后，你究竟看见了什么？”林沐风坐在苏环的床边，执着地又问了一次。
苏环躺在折叠床上，呆滞地看着天花板，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嗯……怎么说呢。”林沐风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苏老师，你在警方做笔录时是这么说的——‘我一走出卫生间，就被某种迷药给弄晕了。所以什么也没看见。’然而，我觉得……”
“你觉得我撒谎了，是吧？”苏环依旧看着天花板。
“嗯，我是觉得，你在门刚打开的那个瞬间，一定可以看到些什么的。”
苏环苦笑了一下：“倒不是我不愿意说，只是我说出来不会有人信的。与其让人觉得我疯了，在胡说八道，还不如说个谎来得干净。”
林沐风点头道：“我明白。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把你看到的说出来。至少，我会相信。”
“你会相信？！”苏环冷哼一声。
“即使你说你看见了‘魔神’杀人，我也深信不疑。”
苏环猛然转过头，吃惊地瞪着对方。
“猜对了？嗯？”林沐风试探地问道，虽然苏环的表情已经给了他答案。
“没错。”苏环边说边坐起身来，她倚在床沿上，声音甚是虚弱，“我的确看见了‘魔神’。”
4.
“别说你以为你会死，就是我……”陆纨没说下去，只是把苏环的手握紧，好把温热传递给她。
“若是我真的死了，你……”她的话被陆纨打断。
“别做这种无聊的假设。”
“那你爱我吗？”凝视着星空，苏环突然来了一句。
陆纨举起右手，欲赌咒发誓道：“当然爱，要是我有半句假话，就让我……”
这次轮到苏环打断了他：“发誓也很无聊。”
陆纨悻悻地放下了手。
苏环接着说道：“要是一生中曾被人爱过，就是死了也无憾。”她忽又想起什么，问道，“当时你看见我房间里的情形，是什么感觉？”
这一问，勾起了陆纨不愉快的回忆。
5.
“苏环！苏环！”陆纨疯狂地拍打着玻璃窗。
透过玻璃窗，他看见地板上躺着一个倒在血泊中的妇女。正对窗户的墙壁上，有一个用血画成的大圆圈。圆圈的中央，苏环如同时钟一样被“挂”在墙上，整个人呈“十”字形，酷似受难的耶稣。
陆纨已然心慌意乱，狠命地对玻璃窗敲打、撞击。可那有机玻璃坚固无比、纹丝不动。他看着屋子里的苏环，心急火燎，恰在这个当口，他瞥见了一旁柴堆里的斧子。
他飞快地拿来了斧子，扬起手，只听“哐当”一声，有机玻璃窗碎开了一个大洞。他急不可待地想把手从洞里伸进去，掰开窗扣。
就在这时，陆纨手被另一人的手紧紧地拽住，动弹不得。他转过头，看见一个白净的少年。
“我来。”那少年不由分说地把陆纨的手拽了回来。少年的另一只手里捏着块手绢，他小心翼翼地解开了窗扣。
拉开窗户，陆纨自然是首当其冲。身后，紧跟着村长和那少年。
“小心不要破坏现场！”少年的声音在背后啰嗦。陆纨哪里顾得上这些，他一心只担忧着苏环。
“已经死了，”蹲在妇女的身边，少年的口吻如同在读审判书，“这个手臂上的针眼是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陆纨已然解开了绳索，放下了苏环。
6.
“你怎么又来了？！”陆纨端着饭盒走进了苏环的房间，不想却见到了昨日的少年——林沐风，当下就变了脸色，怒气冲冲。
“我来向苏老师了解一下案情。”林沐风若无其事地说道，“果然和我猜的一样，她看见了‘魔神’杀人。”
陆纨把饭盒往桌子上一搁，快步走到林沐风面前，指着他说：“你快给我出去！”
“阿纨！”苏环的声音虚弱但坚定。
“好好。”陆纨强压火气，“林老师，请你出去，我想和她单独呆一会儿。”
“不。”林沐风丝毫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而是很不识相地说道，“我和苏老师的谈话还没有结束。”
陆纨一把揪住林沐风的领子，居高临下地瞪着他：“我再说一遍，她现在需要休息。出去！”
“问完了我自然会走！”林沐风执拗地说。
陆纨抡起拳，狠狠瞪着对方。林沐风也毫无惧色地瞪着陆纨。
“陆纨！”坐在折叠床上的苏环急忙制止，随即剧烈的咳嗽起来。
拳头在空中踌躇着，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你跟我来。”林沐风猛地站起身，拉起陆纨就出了门。
7.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们出门后，他到底带你去了哪里，能让你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苏环好奇地看着陆纨。
陆纨笑笑，道：“这个嘛，是个秘密了。”
8.
“那也就是说，这是一起密室杀人。”苏环听见陆纨进门时这么说到。
“嗯，不错。”是林沐风的声音。“而苏老师是唯一的目击者，她所说的话，至关重要。”
苏环看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走到自己的床边，心中甚是不解——刚才还是水火不容的两个人，怎么眼下交谈颇欢？
“小环。”陆纨坐在床边，温柔地看着苏环。他双手握住她的左手，边摩挲边继续说道：“我知道，要你去回忆那个恐怖的场景很难为你。但是要破这个案子，非得要你……”
苏环伸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对陆纨附耳说道：“你用这招对付了多少女生？”看着他露出窘迫的表情，她古怪的一笑，直起身道“既然都要我说，那么好吧，我说。不过，你们可得听仔细了，我只说一遍。”
9.
苏环使出全身力气，打开了卫生间的铁门。
一个白衣白发的健硕背影，映入眼帘。
她壮着胆又往前走了一步。突然，那个白衣白发的家伙转过头来。
苏环吓得尖叫起来——她看见了白衣人带着那恐怖的面具——狰狞的白面、可怕的獠牙。这分明就是村里传说中“魔神”。
“魔神”微微侧过身，苏环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刘嫂被绑在椅子上，绝望的眼睛无助地盯着苏环。
就在此时，“魔神”的长袖里划出一把锃亮的刺刀。
苏环早已被吓得呆住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魔神”用刺刀去捅刘嫂的心脏。
刘嫂的白衬衣霎时被血染红了一大片，她依旧瞪眼看着苏环，像是责备苏环没来相救。她随着椅子“砰”地倒地，那把刺刀还插在她的胸口，不断有血滴落到地板上。
苏环的大脑已是一片空白，她放声尖叫、呼救，然而这一切都阻止不了“魔神”正一步步靠近自己。
就在苏环由于极度恐惧而瘫软在地上的时候，“魔神”站在了她的面前，另一只长袖里也划出一把刺刀。
死定了！苏环这么想着，索性闭起了眼，平静地等待那痛苦的瞬间。
某种布制的东西——像是手绢之类——捂住了她的嘴巴，苏环闻见了浓烈的麻药味。
意识正渐渐在消失，眼前的“魔神”愈加模糊。
苏环终于倒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