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晚十点，雪还没有停，但小了许多。

警察还没有来。

我已经看过了尸体，死者口腔内有苦杏仁味儿，很明显，是中了氰化物的毒。

死者的随身物品很少，就是一串钥匙，一只钱包。钱包里都是纸币，有四十张五十的，三张十块的，一张五块的，除此之外，就是一些会员证、信用卡之类的东西。

“他好象很有钱啊”我看着钱包里那些花花绿绿的票子，“随身带两千多。”

“他最近才开始有钱的。” 杜明又点起了一支烟，“好象是买了个好股票吧，我也不太清楚。”

我盯着信用卡看了许久。

“你们有玩过二十一点吧。”我突然说了一句。

“没错啊，怎么了？” 刘涟不以为然地问道。

“那么，赌多大的呢？”

“每局10块，我们拿一块钱的硬币当筹码。就是一个硬币代表10块，玩之前大概每人有10个硬币吧。” 顾极解释道。

我点点头，又问：“那要是手里的硬币用完了呢？”

“呵，你真是白痴。” 刘涟干笑着说，“用纸币叫人家找啊。”

我开始吮起了大拇指，对着顾极问道：“我记得刚才杜明说过，你有一把坐庄，输得很惨？”

“是啊，怪我自己太贪了，想多赢钱。”

“那么坐庄的顺序呢？”

“按照座位顺时针轮流坐庄，顺序是我，吴力，杜明，刘涟。”

我在寝室也常常和室友玩“二十一点”，对规则还是比较了解的。每张扑克牌都代表各自的数字，到了10和10以上的牌，都算数字10。其中A比较特殊，可以算做1或是11。

由庄家发牌，发牌时，第一张为明牌，第二张为暗牌，之后根据需要加牌，一超过21点即算输。庄家和闲手的点数都没有超过21，则接近21的胜。点数相同，则庄家胜。要是一方直接拿到“A”和任何一张代表10的牌，叫“Blackjack”，直接胜利，翻倍赢钱。要是一方过五张牌仍然不过21点，叫“五龙”，也翻倍赢钱。

要是我的推理没错，那么，玩牌时一定出现过某种奇怪的事。

“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呢，在你做庄的那把。”我问顾极，也在观察着他的表情。

“没有。”他面如平色。

“没有吗？”我死死盯着他那张脸，“那我就奇怪了，有好几副牌，你都到了18、9点了，却还在往上加牌。”

顾极大吃一惊，他那犀利的目光里夹杂着慌乱。

“你怎么会知道，你不可能知道的……”刘涟的脸色也开始变了。

看来是猜中了。我暗自想道。

“我只是想多赢钱而已。没什么可奇怪的。” 顾极恢复了镇静。

“不是的，你必须要干这种蠢事，因为，这是你杀人的关键。”我到了餐桌旁，直视着顾极，“凶手就是你。”

大家都沉默，指针的声音格外刺耳。

“我来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吧。”我慢慢走向壁炉，“这个座次是凶手刻意安排的，不然他的计划就无法完成。

他坐庄的时候连连输钱，而且是翻着倍的输。都4张牌到18、9点了，他还要加牌，这样来一次有可能，连续几次就奇怪了。他明知道这样一来，翻倍输钱的概率很高，为什么偏偏要一再为之呢？因为他必须把手里的硬币都输给除死者以外的另两个闲手。这样一来，他才能顺利成章地支付一张纸币给死者。

为什么他一定要支付纸币呢？因为纸币有硬币没有的功能——可以记录文字。凶手把某些信息写在了纸币上，然后当纸币到死者手里的时候，死者就能看见这些信息。

那么，究竟是什么信息呢？我的推测是一句话——‘钱放在厕所的哪里哪里’总之是相类似的话。

刷卡的好处就是可以不带着现金到处跑。也就是说，用卡为的是轻便和安全。可是为什么，死者还是带着那么多现金呢？我觉得很矛盾。更奇怪的是，这些现金竟然都是五十的，为什么不是百元面值的呢？这样不是带起来方便许多。

答案就是，这些钱根本就不是死者带来的。而是进别墅才拿的。因为凶手不得不使用这厚厚一叠的现金——为了让他点钱。”我说着，用舌头舔了一下右手的拇指，“死者数钱之前应该有这个习惯吧。”

“是的，他确实有这个习惯动作。” 杜明终于正视我了，“你是说，这个时候，他的手指上已经沾上毒药了？”

“没错，是拿那张纸币时沾上的。凶手事先在纸币上涂了某种毒药，遇到液体溶解才会起作用。也就是说，当死者舔拇指点钱的时候，不知不觉就中了毒，一种慢性毒药。

为什么不立刻毒死死者呢？因为他要把嫌疑人的范围扩大。他让死者在吃了点食物之后才死，其目的就是为了让所有参加聚会的人，以及准备食物的人，都受到怀疑。把注意力转到食物上，扰乱大家的思维。

死者到这时，虽然中毒，但是还不至于死亡。毒发时，只是昏厥过去而已。真正杀人的时刻，是在凶手把手伸到死者鼻部，假装试探鼻息的时候。凶手在手指上涂了毒药，应该是有气体挥发性的，不会渗入皮肤，只通过呼吸系统起作用。”

“你有什么证据？！” 顾极愤怒地吼了一声。

“证据吗？有许多，等警察来了，带你去警局，在高科技的仪器面前，一定能检查出你手指上的毒药残留物。”我在壁炉边站定，“不过，我有个办法，倒可以直接证明你是凶手。”

三人都惊讶地看着我。

“我刚才说过，你在纸币上涂了毒药。这张纸币不仅有传递信息的作用，还有下毒的作用。如此重要的东西，你一定不会留在死者那里的。所以……”

“所以到吴力坐庄的时候，你进房间拿了十个硬币把它换了回去。” 杜明抓起顾极的衣领，“你他妈为什么要杀人。”

“我没杀他！” 顾极一把推开杜明，“我只是觉得他坐庄的话有多点硬币比较方便。”

“是吗？”我看着壁炉里的火焰，“你害怕这个证据会被发现，所以一定会毁掉它——把它丢进了这壁炉里了。可这样一来，反而暴露了你。”我转向顾极，“你和死者换过一张10元的纸币，这个有两个人可以做证。那么，请你把那张10元的纸币拿出来给我们看看。要是不出意外，它应该还在你的口袋里啊。”

顾极僵住了，他怔怔地站在那里。

“可不要随便拿一张10元的纸币冒充啊，那张纸币必须要有你和他的指纹才行。你刚才把口袋里的钱放在桌子上的时候我见过，你没有10元面值的纸币的。”

顾极瘫软下来：“那个家伙，发现了我的那副获奖作品是剽窃了他的旧作，就不断地敲诈我。他要的实在是太多了！与其不断把钱砸进他永远也不会满足的欲壑，不如杀了他来的干净。他该死！”

我伸了个懒腰：“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对警察说吧。”

就在这时，响起了“叮咚——叮咚——”的门铃声。

透过门上的猫眼，我看见了两个带着“白色”警帽的人。

外面的雪似乎也停了，一切都结束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