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下午1:16,高三物理班。
数学老师是个中年男人,正摇晃着谢顶的脑袋,唾沫横飞地讲解一道解析几何题。
粉笔在黑板上不停得发出“嗒、嗒、嗒”的声响,几个认真的学生跟着这个节奏在记着笔记。
郝帅从来都不是认真的学生,虽然他的解析几何很差,但是他并没在听课。
他在想的事情和数学题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都是根据条件推答案。
关于政治班的那起偷盗案,他正在试图推出答案。
他手里有一支笔,笔尖在笔记本上飞快的移动,留下一个个数字,一行行文字,就像在做笔记似的——
7:14 出现第一个异常情况——宋没有像平常一样走进教室,也不在办公室,他不见了。林示意大家排队出操。
7:15 大家站在了教室门口,出现了第二个异常情况——迟自称不舒服,林让她去了医务室。接着,林锁上所有的门窗。
注:此刻教室处于完全密室状态,且教室里没有任何人。
7:20 除迟和宋外,大家都在操场上做操。此时,第三个异常情况出现——吴天昊突然离开了队伍,至7:30归队。他的解释是,这十分钟里,他去上厕所了(很值得怀疑,那小子看起来就不像个好人!)
7:45 大家站在了教室门口,因为没有钥匙无法进教室,所以安去办公室找宋拿钥匙。
注:关于钥匙,钥匙有两把,分别在宋与门卫手中。门卫的钥匙只在每天清晨为各教室开锁时使用,除非班主任手里的那把钥匙遗失了,才会作为备用钥匙来使用。
关于锁,锁是老式的大挂锁,十分坚固,没有钥匙绝对打不开。
关于门,教室的门一天要经过这么几个过程——早晨由门卫开锁——学生出操时再锁上——大家回教室时,由班主任把锁打开(要是有体育课就如是重复一次)——晚上放学时,由值日生把锁锁上。
7:58 安拿着钥匙回到了教室,大家进入教室。安发现班费不见了。
注:除了班费,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失窃。
8:00 安去向老师汇报班费失窃的情况,与此同时,迟回到了教室。(她是不是真去了医务室?疑点!)
注:迟回教室时拿着一瓶矿泉水(郁的情报,可信),至少可以说明她并不是一直都待在医务室的,而去过小卖部那一带。
8:30 安回到教室,称发现了一件怪事(第四个异常状况)——宋见她闯进办公室,急忙把某样东西藏进了抽屉(是什么?大疑惑!)从她对郁的叙述中,第五个异常状况出现——安并没有去找宋汇报情况,而是找了校长助理周(说明她已经开始怀疑了宋。)
注:周反复告戒安千万不能报警。(评估期间嘛,可以理解)
12:50 林回到教室(消失了3/4的午休时间),第六个异常状况出现——他显然是发现了什么,可就是不说。还求我不要查这个案子。(一定要搞清是为什么!)
12:56 迟回到教室,第七个异常状况出现——她恶狠狠地抽了安一个耳光,用这种方式告诉大家“钱不是我迟也佳偷的”。
郝帅放下了笔,逐字逐句的读了一遍自己写的这页纸,满意地点了点头。
“怎么?身体不舒服吗?”文静书坐在医务室唯一的桌子旁,问那个走进来的男生。
这个男生就是郝帅,他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文静书已经三十五岁了,长得大方端庄,气质也很是典雅,身上还散发着一种成熟女人特有的韵味,可是,她至今尚是单身。此刻,她觉得有点奇怪,上她这儿来的学生,都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啊。当然没病装病,骗假条的学生也是有的,不过这些人,明明身体没病,却还要装的很难受,像得了病似的。
可是现在,眼前的这个男生却说自己没病。
她疑惑地看着他,就像在问:“那你是来干什么的呢?”
好在郝帅紧接着就打消了她的疑问:“哦,我有个同学,今天早上做早操的时候,把眼镜忘在这里了。”
“做早操的时候?”文静书推了推眼镜,左手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那时我不在这里啊。”
“怎么会呢?”郝帅感觉有些兴奋了,但是他还是装模作样地说:“那当时是不是有别人在这里呢?”
“没有吧,今天早上,我离开这里的时候,是把门给锁了的,里面肯定没人。”
“你确定?”郝帅脱口而出。
“恩” 文静书感觉到他的语调有些奇怪。
郝帅急忙解释道:“哦,我只是想确认一下。那大概是他记错了,我在去别的地方找找。谢谢文医生哦。”
“不谢。”
郝帅走出医务室,看到宋培人正朝这边走来。
宋培人看到郝帅,略显尴尬,说了一句:“老师……老师身体有点不舒服。”
郝帅大为不解地看着宋培人的背影,我不是他的学生,和他并不认识啊。即使是他的学生,他也没必要特地向我解释什么。刚才那句话真是莫名其妙。
物理班下午的第二节课是体育课,是和政治班一起上的。因为已经到了高三,所以体育课每周才一节。
政治班秉承了文科班“狼少羊多”的传统,几乎都是女生,而物理班则恰好相反。所以这样两个班级一起上体育课,正好起到了“互补”的作用,使操场上看起来不至于男女失调。
郝帅决定要好好利用这节课,把几个疑团解开。
场地还微微有些潮湿,可男生们完全不顾这些,依旧热火朝天地踢足球、打篮球。那些比较有运动神经的女生们,在操场的西南区打起了羽毛球;那些比较文静的,三三两两地分布在操场的各个角落,聊着天,诉说着女生的小心事、小秘密、小烦恼;剩下的那些,要么是站在篮球架边,看男生们打篮球,要么是结伴绕着操场散步,要么就是躲在一个安静处,偷偷地用功背单词。
吴天昊有着一张长了许多雀斑的脸,以及脸上挤做一团的五官。女生们对他的形容词是“猥琐”。他是少数几个只在一旁看,而不上场打篮球的男生。
他内向、孤僻,好象与大家总是格格不入。
“光看有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玩玩呢?”这个声音传入吴天昊耳朵的时候,他感到有个人已经站在了自己身旁。
吴天昊侧过脸,看见了郝帅。
郝帅显得很友好,脸上挂着笑。
吴天昊与他并不熟,不熟到连话几乎也没有说过,所以此刻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他不语。
“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郝帅尽量保持微笑,努力使对方不要感到敌意。
“问我今天早上去了哪里,恩?问我是不是偷了班费?”吴天昊马上进入了战斗状态,为自己的清白而战。
“我只是想……”
吴天昊打断了他:“我知道你们都在想什么。没错,早操时我的确离开过队伍,我说了,我是上厕所去了。我肚子不舒服。上完厕所我去了医务室,谁知道里面没人。你们尽可以说我在撒谎,谁叫我提供不出证人呢!”
郝帅吃不准对方是否说完了,于是静静地等着。过了近十秒,吴天昊还没有说话,郝帅就开了口,把那句没有说完的话说了出来:“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真相就是我什么也没偷!”吴天昊气呼呼地说道,“为什么都怀疑我?!我怎么会去偷班费,班费丢了,安默宁会挨老师骂的……”他突然不说了。
郝帅心里“哦”了一声,他明白了——原来这小子喜欢安默宁。
“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不信随你。”吴天昊的口气很硬,硬到不容人去怀疑。
“刚才你说你去过医务室?”
“恩,但里面没人,所以没有人能替我证明。”
郝帅没有说话,他知道早操期间,医务室的确没人。
吴天昊突然换了一种神秘地口气,他压低了声音:“你说你想知道真相?我也许知道真相是什么。”
郝帅惊奇地看着他,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