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油

　　1

　　一天下午，经营石材生意的林金明到建设银行取款，拎着装有45万元的提袋站在路边等候公司来接他的汽车。
　　“请问，三庙大街往哪儿走？”一辆摩托车停在他的身旁，骑车人问。
　　“噢，你走过头了，”林金明抬起胳膊，往回指着，“转回去，第二个红绿灯……”
　　话还没说完，骑车人抢过装钱的提袋，急驰而去。
　　“抓强盗！”林金明大喊着。
　　“要我帮忙吗？”一个中年人跑过来，“上我的车，追他去。”
　　林金明上了好心人的“夏利”。
　　“夏利”追摩托，岂不是枉费心机？正好又赶上个红灯，林金明眼巴巴地看着那辆摩托拐进了旁边的胡同。
　　问了半天，好心人才告诉林金明，自己姓蔡。

　　2

　　我和熊菲约好，下午去找林金明。他特地约来了目击者，那个好心的蔡先生。
　　熊菲问：“抢钱的人是什么装束、什么长相？”
　　林金明说：“高个子，穿的是蓝牛仔装。”　
　　蔡先生插话：“长相看不见，他戴着大头盔呢。”　
　　我问：“摩托车是什么牌子？什么颜色？”
　　“什么牌子没注意，颜色是紫的。车体比较大。”
　　“对，”蔡先生说，“反正不是轻便型的。”
　　“车牌号？”我问，“这十分重要。”
　　“前边的数儿没看清，末尾两个数字好象是‘94’，”　林金明转头问蔡先生，“你说呢？”
　　“好像是64，”蔡先生狐疑起来，“要不就是84？”　

　　3

　　我立即将信息帖到网上，请求同行们帮忙查找尾数是“94”的紫色大型摩托车。
　　东罗园派出所报告，在北京南站以南13公里处铁道旁的高粱地里，拣拾到一辆“五十铃”紫色摩托车，车牌号尾数是“94”。
　　我抱着百分之百的希望赶到东罗园派出所，细查车牌号，是“京A××××94”，所有特征都与林金明所描绘的一样。
　　我又跑到交管局，请求帮助查找摩托车的主人。没费半个小时便查到了，车主名叫孟凡禄。
　　我们又请来当事人和目击者，请他们辨认摩托车。
　　两个人都确认无疑。
　　“有了车牌号，找车主人也就不难啦？”林金明喜出望外。
　　“我们已经找到了。”我如实相告。

　　4

　　第二天一早，我和熊菲赶到摩托车主人孟凡禄家。
　　奇怪，他家的门只是虚掩着。熊菲敲了几下，见没人应，只好推门而入。穿过过厅，来到卧室门前，推开门一看，我俩不禁怔住。
　　孟凡禄仰面靠在沙发上，满脸青紫色，嘴唇明显发绀，脖子和胳膊上已经出现块块鲜红色尸斑，耳轮呈樱红色。我上前拨开眼睑看，瞳孔散大、眼球突出。
　　“中毒而死？”熊菲小声下着结论。
　　的确，这尸征是典型的氰化物中毒。
　　沙发前的茶几上，有一瓶啤酒和一只玻璃酒杯，酒杯里还剩有半杯。毒从口入，氰化物是通过唾液吸收而发挥毒性的，毒源难道是来自死者眼前的啤酒？
　　一瓶啤酒、一只酒杯，几张餐巾纸，别无他物，现场显示，似乎没见曾有其他人存在的痕迹。
　　我和熊菲分别勘查着各处。
　　孟凡禄有饮啤酒的嗜好，厨房墙角的地面上摆着一大片啤酒瓶，我数了数，有酒的14瓶，空的2个。我把酒瓶逐个捏起，观察了一阵，感到有些不对头……莫非是谋杀？

　　5

　　法医送来了尸检鉴定，确认孟凡禄是服下了氰化钾而致死的，死亡时间是发现前一天晚上9点至10之间。啤酒里含有氰化钾成分。
　　痕迹检验结果也出来了，啤酒瓶上只有死者的指纹，没发现有其他人的指纹。
　　“这可就怪啦，他喝的是自己的啤酒？”我惑然不解，“谋杀的结论不能成立啦？”
　　“可疑的指纹倒是没有，可是有别的可疑痕迹。”
　　“什么痕迹？”熊菲问。
　　“指甲油，透明色的，还挺浓呢。”
　　“噢，是这样。”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熊菲推断说：“作案者是女性？”　

　　6

　　在案情分析会上，我介绍了侦察情况。
　　“最初，我们认为是畏罪自杀，可后来发现个疑点。孟凡禄的啤酒都放在厨房屋角的地面上，厨房的地面很湿，啤酒瓶子底部都沾有泥水。茶几上那个啤酒瓶的底部可是干净得多，它下面压着一张餐巾纸，竟然没有丝毫的污痕。孟凡禄喝的啤酒会不会是别人送给他的？要不，就是被别人调了包的，因为‘燕京’啤酒的瓶子一模一样，很难认清是不是自己的。如果这个分析成立，那孟凡禄就是被谋杀的，对吧？”
　　熊菲分析着另一个疑点：“服用氰化钾自杀的案例，我们接触过不少，大都是直接吞服下去的。氰化钾毒性剧烈，如果决心自杀，一沾舌尖就能经常立即命归西天。孟凡禄如果真心想自杀，把氰化钾搀到啤酒里再喝下，岂不是太麻烦啦？”
　　我推进一步：“在啤酒瓶上，只发现了死者的指纹……”
　　“等等，只有他自己的指纹表明那啤酒是他自己的，不是别人拿去的，”小艾问，“这不是和谋杀的结论矛盾啦？”
　　“不，别着急，我的话还没说完，”我继续分析，“作案时必须要设法掩盖痕迹，这几乎已经成了作案的常规。掩盖指纹的通常做法是戴手套，试想，在死者面前，戴着手套行动无论如何是不成的。酒瓶壁上虽然没有发现他人的指纹，却发现了不该有的指甲油痕迹。对我们来说，这是个很简单的常识，手指肚上涂一层指甲油，可以填平手指上的纹路，将指纹掩盖，其效用和戴着手套一样。”　

　　7

　　晚上，我和熊菲请来了林金明，目击者蔡先生也在座。
　　林金明问：“那个劫匪的抓到啦？”
　　我答：“抓嘛，倒是抓到了……”
　　“他认罪了？”林金明问。　
　　熊菲说：“他倒是想认罪呢，嘴都不会张了。”
　　“怎么回事？”蔡先生听了出来，“他一命呜呼啦？”
　　“喝下了搀有氰化钾的啤酒。”熊菲说。
　　“畏罪自杀，就等于认罪，”蔡先生夸赞着，“破案神速，你们警察的能耐可真大。”
　　“这次，请你们来，是想请二位帮个忙，”我只能谎称，“我们的结案总结需要对当事人和目击者的身份进行确认，请你们二位留下自己的指纹，可以吗？”
　　痕迹检验很快出了结果，蔡先生的手指上涂有指甲油。

　　8

　　总结会就像是记者招待会，我和熊菲成了发言人。
　　队长问：“为什么一开始就觉得那个蔡先生可疑？”
　　熊菲答：“案发的时候，他主动要林金明上车去追摩托，这不是添乱吗？旧‘夏利’能追上摩托？是故意拖延时间嘛。”
　　“有理，”陈大龙插嘴说，“按说，当务之急是设法记住摩托的车牌号，拨打110。”
　　小艾问：“车牌号的尾数是林金明说的94，而不是蔡先生说的84和64，是怎么确认的？”
　　孙盛豪替我们做了回答：“涉嫌的人是不会讲真实情况的嘛。”
　　队长问：“干吗怀疑是他杀了孟凡禄？”
　　我答：“我故意请他们二位来，告诉他们警方已经找到摩托车的主人，接着孟凡禄就被害死，灭了口，能是谁所为呢？”
　　孙盛豪问：“最后一招儿按手印，是怎么考虑的？”
　　熊菲答：“女士们都知道，指甲油一时是洗不掉的。”
　　对“蔡先生”的审问很顺利，他承认，是他与孟凡禄合伙抢了林金明。他的任务有三个，案发前寻找抢劫对象，案发时望风，案发后拖住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