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徒

　　1

　　那天晚上，我和熊菲去蓬莱阁解馋。
　　邻桌，一个短发小姐捏着手机，孤伶伶地坐着，引起了我俩的兴趣。
　　熊菲的声音很低：“难道是在等候前来赴宴的朋友？”
　　“不象，她只要了一杯‘可乐’、一盘黄鱼羹。”
　　熊菲再作推断：“要不，就是在等待着某一时刻去赴约？”
　　“这还差不多，”我认可了她的推断。
　　短发小姐的手机突然铃声响起，她只接听了一句话，便“嚯”地站起身，匆匆忙忙跑出了门。
　　我和熊菲心照不宣，打算尾随，想看个究竟。
　　那短发小姐的脚步比他们要利索得多。走了一程，她突然奔跑起来，闪电一般钻进路边的树林。
　　这时，我才听出，前方的树林中，有女子的哭叫声。
　　我和熊菲跟了过去。借着微明的月光，远远地看见，在树林深处，有个歹徒，正在向一个女子施暴。那女子，不敢大呼大喊，只是哭着、叫着、央求着。
　　短发小姐直奔过去，照着歹徒的后腰，飞起一脚。
　　歹徒“哎哟”一声，松了手，仓皇而逃。
　　短发小姐扶着被劫的女子，走出晦暗的树林，上了路灯映照着的便道。
　　这时我才看清，那个被劫的小姐，玲珑娇小，十分幼稚，像个中学生。
　　短发小姐搀扶着那个遭劫者，上了公共汽车。

　　2

　　为调查一起碎尸案，我去了石家庄几天，刚返回队里，小艾竟不容我喘息。
　　“有新活儿啦，海月轩最值钱的几件宝贝都被盗走了。这桩案子，队长交给了两个新手，男的叫吕铮，女的叫马如云，刚从公安大学分配来的毕业生。这两天，队长总是念叨你。把这样的大案，交给新手，那是没办法的办法。”小艾改用庄重的口气，显然是在替队长下命令，“既然回来啦，你得马上上阵。采取空调机的方式，一拖二，就算是带带徒弟吧。”
　　“带徒？”我颇为兴奋，“我辈分长啦？”
　　小艾把一叠材料杵到我的面前：“给，吕铮和马如云调查来的。”
　　我接过材料，安然坐下，翻看起来。
　　第一页，是被盗物品的清单。所盗之物，都是自清末至当今名家的珍品。
　　案发时间，是昨晚午夜前后。
　　门窗上，没有拨撬痕迹。看来，案犯是开门进入现场的。
　　值班人是副经理，他承认了失职的错误，值班的时候睡觉，所以没听见动静。
　　材料最后，写着二位新手的推断：“内外勾结，里应外合，值班人最可怀疑。”　
　　我知道，海月轩位于德信里西侧，想到这，我突然产生一个奇异的推想，莫非……我急需一个关键性的事实。
　　我还有重任，无法分身，只好请小艾转达：“请二位新手，以广泛调查为名，把海月轩的所有女职工都召集到这里来，我去去就回。”
　　“不成，干事儿不能盲从，”小艾不依不饶，“莫非这案子和别的职工还有关系？”
　　“我只想找一个人，如果找到了她，这案子八成就破啦！”我说起了那天晚上的奇遇，“上个礼拜，我和熊菲去蓬莱阁吃饭，遇到一桩小姐遭劫的事件。那位小姐是步行的，后来上了公共汽车。由此可知，她所在的单位一定就在附近。根据她行走的方向、路线，我确定了个范围，她的单位应该是在德信里，那一带是旅游区，只有海月轩一家商铺。如果那位小姐是海月轩的职工……”
　　“行啦，”小艾有些不耐烦，摆着手，“我如实转达你的意思就是了。”

　　3

　　我去了技术室，正在打印碎尸现场的照片，手机响起来，是小艾要我直接去会客室，说我想见的女职工已经来到。
　　我不想直接出面，趴到会客室门上的小窗口往里一望，坐着三位小姐，其中身材玲珑的那位，正有我要找的。
　　客人走了之后，马如云告诉我，她姓商，18岁，职高毕业，刚参加工作。
　　我向二位新战友道出了自己的推断：“重点询问那个商小姐。”
　　对我这突兀的要求，二位新手很是不服，非要先向我“请教”一番。
　　“你们俩提供的现场笔录，我仔细看了。迹象表明，作案人是由店门进入现场的……”
　　吕铮打断了我：“所以，我们认定是内外勾结、里应外合。”
　　“内线能是谁呢？”马如云插进来，推断说，“只能是值班人。”
　　“别的推测，还有吗？”我用着启发式。
　　吕铮和马如云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这‘里’、‘内’，就一定是值班人？”我提出另一种可能：“店里别的人，被盗贼收买、利用，有没有可能？”
　　“您怎么会想到那儿？”马如云很好奇，问。
　　“上周五晚上，我和熊菲去蓬莱阁吃饭，看见一个莫名其妙的短发小姐，”我来了个大跳跃，　“当时已经是夜色昏黑，一个年轻女子独自外出，又特意去那样偏僻的地方，岂不可疑？走到密林附近的时候，树林里传来了女声呼喊，声音不大，可她却十分敏感，反应特别快，循声而去，进了晦暗的树林。她没寻没找，连弯儿都没拐，照直跑到了出事的地点，能不让人怀疑这是事先已经有了安排吗？再有，那短发小街跑到歹徒跟前，飞起一脚，竟把那个凶悍的歹徒吓得仓皇而逃，她身材那样单薄，出这一脚能有多大力量？岂不是太奇怪啦？”
　　“是预先有约？”吕铮断定。
　　“是短发小姐和那个歹徒合演的一出戏？”马如云插嘴说。
　　吕铮道出了关键：“目的是控制遭劫的小姐？”
　　“yes，”我继续陈述，“得知海月轩被盗之后，我猛然联想起这桩怪事，采取拔刀相助的方式来骗取信任的案例，咱见过很是不少，如果那个遭劫的小姐是海月轩的人……”
　　吕铮摇着头：“这样的联想，跨度可真够大的。”
　　“啊呀，听我慢慢道来嘛，”他竟然不给我喘息的空隙，喝了一口凉茶之后，我继续说，“那位小姐遭劫，正是在下班的路上，根据她行走的方向、路线，我推测，她的单位应该是在德信里一带。而被盗的海月轩，正是在那里，她就是海月轩的，不是很有可能吗？”
　　吕铮替我呼应了开头：“您认定是商小姐被盗贼收买了，利用了？”
　　我很自信：“真相如何，一审便知。”

　　4

　　商小姐依然是浓施脂粉，只是没了活气。
　　我已有成竹在胸，不想无谓地浪费时间，便用了“釜底抽薪”的办法。
　　“上周五晚上，你下班回家，穿过树林的时候，遭到了歹徒袭击，一个短发小姐拔刀相助，救了你，还送你回了家。而后，她就和你内外勾结，偷盗海月轩，对吧？”
　　商小姐一声不吭，只是头上的云鬟在微微发颤。
　　我知道，商小姐有受骗的成分，只要向她挑明真象，她不会不开口。
　　“那天，在树林里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戏，救你的短发小姐和那个劫你的歹徒是一伙的，男的劫，女的救，上演一出苦肉计，是为了俘获你、控制你。”
　　“啊？”商小姐略显惊异，“我还把她当作好心人呢。”
　　吕铮点出要害：“她一定给了你许多好处，要不就是许下了美好的诺言，是吧？”
　　“可不是，她答应带我去香港作字画生意。我刚从职高毕业，作梦都想到香港去发展呀！”商小姐诚恳地说，“那个女的说，她想弄点儿东西，拿到香港去卖，就说是我筹办来的货，帮助我在那边打开局面，以后好让我有个落脚的地方。”
　　马如云促她说：“于是，你们商定好行窃？”
　　商小姐没有否认：“昨天是戚经理值夜班，那女的给了我一小包安眠药，要我偷偷放在戚经理的茶杯里。她向我要店门的钥匙，我给了她。”
　　吕铮问：“你没意识到，这是在犯罪？”
　　“我很害怕，问她，警察来调查怎么办？她说，‘要论责任，在经理，不在你’。事成之后，我帮你尽快离开海月轩，咱一走了之，不就没事啦。”
　　“说说，下一步，你怎样和那个女的联系？”我问，这是个关键。
　　“后天晚上6点，在蓬莱阁，她约我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