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座幽灵

奇迹的作家·纯粹的推理 文/褚盟　

 推理的黄金时代

        纵观世界各国推理文学的发展历程，我们会发现其中有着种种相似和巧合。这些相似和巧合的出现并非偶然，而是推理文学自身特点作用的必然结果。

在欧美，推理文学的第一个高峰出现在十九世纪八十年代末到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初，被称为“短篇黄金时代”。这一时期以阿瑟·柯南·道尔爵士创作的“福尔摩斯”系列作品为发端，包括G.K.切斯特顿的“布朗神父”、杰克·福翠尔的“思考机器”、欧内斯特·布拉玛的“盲侦探卡拉多斯”、奥斯汀·弗里曼的“微物侦探桑戴克”等作品。

    这一时期推理文学以短篇小说为主要表现形式。受时代和篇幅限制，这些作品大多比较注重诡计设计和逻辑推理过程，侦探往往会单刀直入地触及谜底，不大注重人物刻画、情感描写以及情节转折。也正因于此，后世对“短篇黄金时代”作品的评价一向比较两极化，但其历史地位和对推理文学的影响，是无法忽视的。而这一时期的推理作品因为一直奉行“解谜至上”的创作理念，也被誉为“最纯粹的推理小说”。

    无独有偶，当今推理文学重镇日本也同样经历了这样一个特殊的、有争议的、又无法忽视的时期。

推理小说对日本来说是“舶来品”，在十九世纪末由以黑岩泪香为代表的一批先行者引入本土。到二十世纪初，经过几代推理人的努力，这一文学形式最终迎来了第一个丰收期。

    一九二三年，江户川乱步发表推理小说《两枚铜币》，标志着日本推理文学进入了战前本格时期。因为这一时期绝大数作家都以《新青年》杂志为阵地和舞台，因此通常被称“新青年时期”。

这一时期的代表作家有本格派大师江户川乱步，变格大师横沟正史，富于文学表现力的木木高太郎，擅长理学知识的甲贺三郎，以医学见长的小酒井不木，注重法理程序的浜尾四郎等。和欧美的“短篇黄金时代”相比，日本的“新青年时期”有着明显的本土特征。一方面，相比与欧美的“纯粹推理”，日本这一时期作品显得相当多元化。谜底的揭示、故事的离异、气氛的诡异、知识的炫耀、思想的阐释等等，都成为作品表现的内容，给阅读者一种前所未有的阅读感受；另一方面，也正因为风格的多元化，造成了这一时期的作品水平参差不齐，总体成就不高，不及欧美同一时期的作品取得的成就和地位辉煌。

    但有一位作家却堪称“另类”。他不被时代和环境左右，一生坚持本格路线，坚持“解谜至上”的创作理念，得到了同行和读者的肯定。他的作品平实质朴，逻辑推理过程公开严密，打开了日本本格推理创作的新篇章。

    他就是被称为“奇迹作家”的大阪圭吉。

 奇迹作家

        大阪圭吉，本名铃木福太郎，一九一二年三月二十日出生于日本爱知县。一九三二年，大阪圭吉以一篇《食人浴室》参加征文大赛，获选为“佳作奖”。之后，在当时推理巨匠甲贺三郎的推荐下，大阪圭吉在最知名的《新青年》杂志上发表了《百货公司的绞刑官》，一举成名，成为这一时期的代表作家。

大阪圭吉一生钟情于短篇创作，共留下了几十篇推理小说，其中包括《船工杀人事件》、《白鲛号杀人事件》、《花束之虫》、《葬礼火车头》、《溶雪》、《石墙幽灵》、《银座幽灵》、《坑鬼》等已成为推理文学历史上不可磨灭的地标式作品。

    大阪圭吉的“本格”天赋是无人可及的。当他已经可以和江户川乱步、甲贺三郎、木木高太郎等成名已久的前辈大师比肩而立时，年仅二十四岁。大阪圭吉可谓青出于蓝，他在字里行间精准地展现出欧美黄金时代的古典风范，纯粹而细致的推理彰显着正统推理文学的独特本质，在同时期无人能居其右。因此，“奇迹作家”大阪圭吉也得以和“超人作家”小栗虫太郎、“怪物作家”梦野久作并称为日本战前本格时期三大家。

    但战争无情地中止了大阪圭吉的创作生涯。一九四三年，大阪圭吉受征召奔赴战场。两年之后的一九四五年七月，他病逝于吕宋岛，年仅三十三岁。

就这样，大阪圭吉和他为数不多的推理作品如流星般划过世界推理文学的夜空，留下了短暂却无比璀璨的光芒！他的一生，他的作品，他的创作理念，他所取得的成就，都无愧于“奇迹作家”的称号！

 最纯粹的推理

     日本“新青年时期”的成就和影响不及欧美的“短篇黄金时代”，是有其必然原因的。

    西方世界受启蒙思想引导，注重逻辑分析，崇尚科学精神。体现在推理文学上，便是对“解谜”的孜孜以求。而日本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分析精神稍显不足，比较强调“悟”的作用。再加之本土环境的影响，使得日本文学及其他领域都比较注重感官刺激，喜欢更多地通过感官认知事物。因此，日本这一时期的推理作品有些离奇怪诞、五花八门就不难理解了。也正因如此，大阪圭吉的“本格”追求也就显得格外珍贵和可敬。

    大阪圭吉曾在其随笔《蝌蚪的故事》中阐明了自己的创作理念。他认为，一篇小说，尤其是推理小说，如果片面地强调故事的离奇、情节的逆转以及不可能犯罪之类的诡计设计，一旦解答牵强或有失公平，就会令读者丧失阅读的乐趣，降低作品质量，以致影响到推理文学整体的发展和地位。大阪圭吉将这类布局和结局水准反差很大的文章称为“蝌蚪文章”，即“头大尾小”之意。他认为，推理小说的核心应该是、也只能是“逻辑解谜”，与其异想天开地追求一些“变格”元素，不如注重谜团的构架和筛选，这样“至少前途绝对不会悲观”。

这就是大阪圭吉永不放弃的追求——绝对不做“蝌蚪作家”。

    大阪圭吉的这一创作理念直到今天依然影响着后世创作者的创作。推理巨匠鲇川哲也称其为“日本战前短篇本格第一人”；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人们不断将大阪圭吉的作品加以整理，结集出版，评论研究，重新审视其历史地位；经过战后的“宝石时期”和“社会派时期”，大阪圭吉的作品依然光彩依旧，得到了岛田庄司、绫行人、有栖川有栖、法月纶太郎等“新本格”作家推崇。

    读大阪圭吉的作品，我们可以享受到最纯粹的推理之趣。他的作品中充满了一种古典魅力，一种贵族气质，令人沉迷其中难以自拔。我们不能否认，这些作品以现代的标准审视，稍显遥远，稍显直接。但也正因为此，使得大阪圭吉的作品无法复制，有如一件精美绝伦的古典重器，可以不喜欢，无法不尊重，更无法否认其价值与地位。

       本书共收录了大阪圭吉的二十二篇作品，按发表的时间排序，是最能代表其风格、成就最高的作品。其中《幽灵妻》一篇发表于大阪圭吉去世后的第二年，弥足珍贵。希望这个集子可以让所在阅读者了解大阪圭吉，爱上本格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