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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子!”
高平忽然听到了这个对自己久违的称呼,却一时想不起这个称呼是几时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的,便转身循声而望。然后他的脸上绽开了开心的笑容。“雁子!”他叫了一声。
对面的男人朝高平走来。漫天飞花中两人以撞肩这种最男人的方式互相问候。
这个人已年近五十,脸庞棱角分明,双鬓斑白,但身材十分健硕。他叫雁不回,在国外当过雇佣兵,狼牙分队队员,代号“雁子”。后来被自己的搭档出卖而被俘,被囚禁虐待四年后才独自逃出越南的丛林。他在俘虏营的窄小的囚室里曾告诉过自己:任何人都不值得相信。至于如今高平会成为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唯一信任的人,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此时两人来到了位于玉液泉旁的一个小屋子里。一进屋,高平便嗅到了一股浓浓的香醇。“你死这儿干什么?”
“酿酒。我父亲是一个酿酒师。”雁子揭开桌上一支细颈白瓷瓶的瓶盖,瓶子里满满的红色液体几乎溢出,“我在当兵前是我父亲的学徒。”他往高平身前的三寸高低圆柱形白瓷杯里倒了满满一杯酒,抬手示意了一下。
高平一饮而尽,咂咂嘴:“哇,这是好酒啊。哈哈,还是你懂我。你什么时候死这儿来了?”
“一年前。”雁子也往自己身前的白瓷杯子里斟了一满杯。他和高平喝酒时有一样的习惯,都喜欢把杯子装得不能再满了才算斟了一回酒。“我一年前流浪到这儿,被陆家雇成了酿酒师。陆家是这个镇上唯一的酒商,垄断了这里的酒品供应。你看,这酒叫陆氏酒,全镇的酒馆、人家都只有这种酒,这瓶子叫陆氏瓶、杯子叫陆氏杯,全镇的酒瓶酒杯都是统一的规格大小形状。”雁子边道边不转睛地看着窗外,咽下这一杯酒。
高平一只手拄在刻有牡丹花印的桌面上,看看鲜红得涌动着诡异的美酒,有看看纯白的杯瓶,想起了昨晚青烟的三个客人一起都喝的是这种酒,餐厅里、房间里用的也都是这种酒具。
“不过我说,”他昂起头,“我注意你半天了,”他奇怪地探过身,“好好望望窗外看什么呢?”三条街道在窗前交汇。由于镇长的突然死亡,各种会议被迫推迟,所以现在的街上穿着护花袍的游玩的人和带着旅行包正从自己所住旅社搬到租住的屋子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点人来人往的感觉。
“看街,看人。就是不想看这屋子里丁点大的空间。面对了铁窗四年,看着这四面墙壁心里就挺憋的。”雁子平淡地说,“今天早上起来到现在我就一直这么望着。还看你从窗前来来回回几趟了。只是现在老眼昏花了,不敢肯定是你。直到刚才听到你的吼声,才知道就是你没错了。”
高平猛地一震,突兀地问:“你今早是什么时间起来的?”
“七点刚过。”
“你自始至终应该没有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事吧?”
“没有。”
高平站起身,不安地来回踱起了步子,额头上甚至渗出了汗。“老兄啊老兄,我们再次相逢我没给你带礼物,你却送给了我这么大的见面礼。”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高平反问,“我问你,你们镇上出了事你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了。没人告诉我。你知道,我不愿跟人说话,别人也不会接近我,我在这一年了和别人说过的话还不超过十句,这儿的人跟我都是陌生人,我在他们眼里也是多于的。”
“看得出来,因为那个何小龟列的名单上就把你给漏掉了。告诉你,镇上死了人,两个,还被移了尸。都是上午发生的。”
“那又怎么啦?”
“这个镇我大概也走遍了,那我说,”烦恼的男人指着窗外的仙子街、玉液路和东镇大道的交汇处说,“这个路口是从西镇到东镇的必经之地应该没错吧?”
“没错。”
“沙葬在西镇,陆家的现在出租了的屋子在东镇。我提醒你,死者是被移尸到沙葬去的,陆家的出租屋才是第一案发现场。而你今天上午一直望着你窗前的那个路口从没离开过?哪怕上个厕所?”
“ 一秒也没离开。”
“那你绝对没有看到有人拖着血淋淋的尸体从你窗前经过,或者带着一个胀得像装了一个人那么大的包之类的走过那路口吧?”
“没有。”
“那么那个高明的凶手是怎么在西镇和东镇间把尸体移来移去到呢!”
“这不可能!”雁不回猛地望向他。
“你这份证词就等于把我逼到了绝境呐。”高平扯了把领口。
雁不回低头自说自话:“难道,我真地老眼昏花了……?”
“山水添韵”的招牌写得韵悠扬。
高平把蓝布竹柄的雨伞夹在腋下,跨步走进了茶叶店。登时一股浓郁的茶香扑鼻而来。高平环视了一周店铺内,咳了两声。
从柜台后懒懒地探出一个小脑袋。“客人您买茶叶吗?”声音充满稚气。
“我问事。”
“不知道。”那颗脑袋马上消失在柜台后,留下还没弄明白情况的大人楞了半天。
高平又咳了两声。“那给我称两斤茶叶吧。”
“您要什么茶叶?”小脑袋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来。
“随便吧。那我问件事,你知不知道?”
“我会乖乖回答的。”小孩儿报以一个天真的笑容。
高平尽量和气地说:“今天早上也是你在这儿看店的么?”
“是啊。我爸妈都去会堂了,我身体不舒服,就留在了店里。”小男孩边说边拿小铲往一个袋子了铲着茶叶。
“今早8点左右的时候,陆艳毁有没有来过。”高平盯着男孩。
“有啊。”男孩的回答让高平松了口气。“确切地说,陆姐姐是7:50来的,直到8:15才走的。”
高平点点头。“她在这儿干什么?待这么久。”
“陆姐姐可能有点不太舒服吧。她在里间休息来着。”他指指门帘,里面的空间被帘子挡着,“我本来8点的时候就把她要买的茶都包好了,然后叫她她却没有回应,后来我这里忙完了进去,发现她睡着了……”
“你记得这把伞吗?”高平转换了话题,把腋下的伞摆在桌面上。
“咦,它怎么在你这儿?”男孩仔细打量了一下高平,“我刚刚说在这里忙就是忙的这个。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挎着相机,从门外淋雨进来,不买茶叶就开口问我借伞。”
“他跟你耗在一起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呃……他是不到8点的时候进来的,跟他磨了10分钟,他最后才说把工作证抵押借伞。”
高平机警地挑挑眉。“工作证?拿给我看看。”
“那怎么行?别人的工作证,那是别人的隐私耶。”小孩抱憾地摇着头,“你这个大人连这不懂吗?唉……真遗憾。”
高平懒得理会,拿出银白色酒壶喝一口。“再称两斤。”
男孩绽放出善解人意的笑容:“这样啊·我想你肯定是有急事,就不讲究那些规矩了,喏,这是他押在这儿的工作证。——嗯,两斤是吗?”
小混蛋,以我当年的脾气我会掐死你的。高平接过了那张卡片,翻过来看了看:城市规划特约顾问。奇特的称谓,是个临时岗位吧。
这时一个大纸包递在了高平面前。“七百块。谢谢。”小男孩的脸在纸包后露着纯洁的笑容。
“你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许琛在病历单上写了些什么,“要多注意休息,以后别再看太血腥的场面。”
孙诗笺连连地摆着手:“打死我我也不看啦!”她站起来微微鞠躬,“谢谢你,医生。”
她往诊所外走时听见张刑在一旁嘀咕“高平这干嘛的,慢吞吞,就知道他整天醉醺醺的真靠不住……”便笑了笑:“刚刚我过来时看到他在桥上,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虽然我还没走近,但她拄着双拐我可看清了。”她斜过眼想观察局长的反应,“我正准备叫他的时候,他殷勤地为佳人撑伞离去。所以我就识趣地自己过来了……”
“这个混蛋!”张刑咒骂了一句,“我是让他干什么去的?他跑去为人陆家小姐撑伞……这个陆艳毁有什么迷魂咒吗?”
“那可不?这个陆家小姐人长得漂亮,而且,背后有埋藏那么深的秘密。不是说……”孙诗笺偏过脸看张刑,“有秘密的女人最动人么?”
局长皱皱眉。“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孙诗笺压低声音,“我今天早上不是给她做过推拿么……她自己不是说过她的腿断是因为一年前的车祸么?”她看着张刑,“我按过她的腿,那个伤处的确很严重,但,却是陈年旧伤,最起码有八年以上的历史,而绝不可能是一年前造成的!”
张刑惊讶地望向医生。
医生双臂交在胸前。“陆艳毁以前是一个纪实文学作家,近十多年来一直生活在国外。直到半年前陆家的父母都去世了,她才回来继承陆家在这里的产业。她回来时就已经是现在这样了,而一年前车祸的说法是她自己说的。至于她在国外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他摊开手,“只有她自己知道。”
张刑厌烦地挥挥手,让孙诗笺离开了诊所。他一个人沉思了很久。病床上的乔廿安静地呼吸着。
“妈的。”局长把拳头捏得发响,“告诉我!”他不再顾这里是医疗室,点燃一支香烟狠狠吸了一口,想把火气撒在这香烟上,“你遭到刺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听到这儿本来蔫蔫的乔廿又激动起来。他的声音瑟瑟发抖:“难道这你还看不出来吗!凶手要杀我,我就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呀!”
张刑不耐烦地递上一支烟,并替他点上。等待着他沉默着吞云吐雾了良久。
许琛厌恶地驱赶着烟雾朝门外走。
“等等,医生,”张刑严肃地叫住了他,“替我找找杜酉,让他过来一趟。”然后张刑放他逃了出去。
“现在说吧,”张刑抢过伤者嘴里的烟头,把它掐灭,“当时的情况。”
乔廿沉思了一会儿。“你们问完了话之后,我回我租的房子。走到房子前的一个巷子里时,我感到有人在跟踪我,一回头,就见一个人握着匕首朝我冲来。我一个激灵,赶紧往后撤了一步。结果,凶手挥过来的刀子就刺到了我的眼睛。然后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大声呼救,隔了一小会儿,杜酉就来了。”他心有余悸地暗自庆幸,“得亏我动作敏捷,不然可能早就丧命了。”
“你在被刺伤双眼前,有看清行凶者是谁么?”
“没有。那人戴着‘花季’节日的白色百花面具。”
“凶手是男是女?”
乔廿继续摇头:“不知道。他(她)穿着红色的护花袍,还戴着袍子上的连衣帽,连头发都看不到,看不出男女。”
张刑双手大大地甩开:“这种模样打扮的人,在这个镇子上,在这个日子里,满大街都是!”
乔廿哀号着:“张局长,你们一定要保护我啊!我现在是凶手的下个目标。我可不想死!他说着又激动地想站起来。”
张刑把他按下去。“那么你得告诉我凶手为什么要杀你。换句话说就是,你究竟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乔廿沉静下来。
“如果你不把始末都道出来,只怕我们警方也爱莫能助。”张刑故意把后几个字咬得干净利落。
[此贴被王羽于2013-5-14 13:16:33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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