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一部倍受争议的推理小说是不容易的,作者必须同时具备推理小说概念的深度剖析与对于此固有理念的大胆重建两种矛盾的思维素质。而麻耶雄嵩所创作的《夏与冬的奏鸣曲》正是这样的作品。
暂且不论作者创作过更多的“争议作品”或者是由于《夏与冬的奏鸣曲》的独特性而被列入日本推理文坛第五大奇书的候选名单这样的噱头。仅仅从麻耶雄嵩的创作理念上来看,我想还是需要得到读者认同和支持的。
我们知道推理小说这种类型文学经过超过一个半世纪的发展已然形成固有的创作流派与结构,以及衍伸在其之下的各类元素。这位我们判断该种类型文学的得失提供了不少便利,但是作为读者却一直渴望能够阅读到与众不同的新奇结构与元素。这与推理小说迷的信仰并不矛盾,我们希望能够读到解构之后的推理小说,并以期从中体会到更多的乐趣。麻耶雄嵩所做的只是把这与的期望赋予实践,让我们各自体会罢了。
《夏与冬的奏鸣曲》的前半部分为我们营造了一个中规中矩的暴风雪山庄式的谜团氛围。如月乌有与舞奈桐璃因“和音岛”二十年后的重聚而被总编任命前往采访,陷入有着特殊信仰的神秘人群包围之中。为了探究岛屿奇怪建筑内这群疯狂的“和音教徒”的形成缘由以及二十年前被其奉为神明的少女和音幻灭的离奇悲剧,乌有展开了自己的工作,却因此陷入接二连三的事件之中。麻耶雄嵩用厚重写实的笔调将围绕着“暴风雪山庄”这一重要谜团设计的全部元素进行了整编,其中包括:奇怪的建筑、孤僻神秘的主人、性格迥异的参与者、复杂深邃的谋杀背景、不可思议的谋杀及连续杀人。
作为与绫辻行人同代的新本格推手,麻耶雄嵩在《夏与冬的奏鸣曲》的谜团中完全按照岛田庄司对于新本格的初衷理论进行设定描述,并极力体现出其不可思议的特征,这在第一具尸体出现的时候达到了预想的目的:夏天的岛屿上竟然在厚厚的积雪上发现了一具无头尸体,当然尸体的附近没有脚印。二十年前消亡的和音,正式开始了复仇之路。
当然,在营造氛围与细节处理上麻耶雄嵩并没有完美的展现出谜团所特有的魅力。由于在以乌有为视角的案件叙述中大量穿插其复杂的心理活动与人生轨迹回忆,导致小说的重心发生了大幅度的偏离,降低了谜团带给读者的吸引力。也难怪会有读者抱怨,宏大的故事记叙中总是找不到重点或者是提供进行案件分析的方向,顿时感到索然无味。尽管我想说这是作者为了达到结局出人意料的目的而有意为之,却依然感到困惑,因为这并非是推理小说固有的充要条件。
终于当故事进入尾声的时候,原本在“启示录”、“春与秋的奏鸣曲”、“神的信仰”与“立体主义画作”中昏迷不醒的我感受到了作者排山倒海式的“展开”。麻耶雄嵩在这里显现出他出色的文字功底,利用轻快节奏将暴风雪山庄中以往的推理予以总结并利用其独特的文字对难以名状的“炫学”中的模糊概念进行了较为明快的解读。不止于此,他还对作品中的所有在读者看来无法理解的不合理的地方进行了略显粗糙的说明,最终由一名在作品中完全不曾出现的侦探,用一句话结束了整个谜团的解答。
这太不可思议了,在固有的推理小说模式里我至今未读过如此“不负责任”的作品,即便如《献给虚无的供物》,也不曾这般不把推理小说的精髓——逻辑进行割裂。而在《夏与冬的奏鸣曲》中的最终解释里却找不到任何与逻辑有关的文字,即便是对事实的阐述也缺乏对物证的分析。而且,还要告诉各位读者,这还不是最难以想象的地方。最让我难以理解的是,即便在作品结束,作者也没有为读者详细解释全部的谜团。甚至在作品的尾声,还有意让谜团更加复杂。总之,这就是被称为开放式推理小说的争议所在。
尽管麻耶雄嵩并未在作品中解释全部的真相,却为那些跃跃欲试的读者提供了自我发挥的舞台。在作品结尾处困扰读者的诸多疑问,身为读者的我们也能够根据小说里的固有线索进行推理,从而满足我们的侦探欲望。这大概就是开放式推理下提供给读者以逻辑的最佳方式了,我在做评之前阅读过不少其他朋友的评论,发现许多读者都有对阅读后的疑问进行分析与解释,而自己的解释却恰恰是最不容易遭到自己怀疑的最为合理的解答了。
问题出现了,究竟何种解释才是出于作者的本意呢?为何同样的线索能够推导出截然不同的答案呢?
我想这是开放式推理的精髓,读者都有自己的想象空间与独立的逻辑线条,虽然无法在得出结论的同时进行有效的证明,却也合乎作品中的论述。麻耶雄嵩为了规避读者对案件凶手妄加猜测的风险,已经在作品里揭晓了凶手的面目,并对其谋杀手法进行了辅助式的说明。因此无论读者做何种推测,小说中的主要元素不会受到质疑和影响。至于其他的谜团,则是留给读者献给自我虚无的供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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