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勒奇系列之一 百密百疏 乌衣 胡勒奇说:家里有几个地方是一定要知道的,比如自来水总开关、电闸,以及煤气总开关。如果你还没试过寻找家里的这几个开关,请一定记住查询,只有这样,才能在火灾地震等紧急情况发生的一瞬间,找到正确的方位。 总而言之,我杀了林林。 不,我到她家最初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是求她不要分手。她冷淡地打开门接待了我,转身说她要洗澡,叫我有话快说。 接下来的一连串恳求争执,让气氛越来越僵持。 “窝囊废穷鬼还想叫我跟你买东西给我又如何……” 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有她猩红的嘴唇一碰一合。然后,就好象8点档白烂电视剧一样,我收回手瞪着她慢动作缓缓倒下,后脑撞在胡乱摆放的凳子一角。 她还有呼吸。 接下来的一切仿佛都没有经过思考,我记得自己冲进厕所塞住浴缸打开冷水龙头,又跑到厨房打开热水器(热水器铁壳上有着如何打着的指示:揿下那个旋钮左转再右转,打火石会打着火苗。)并拎来热水瓶,将两热水瓶的水都倒入浴缸,再把她拖进厕所脱掉衣服扔到浴缸中(她似乎挣扎了一下)。我提起花洒,将她淋湿,最后将取暖器插上插头放在木凳上,用一根竹竿一勾—— 取暖器倒入水中,火花四射。 换句话说,这次,是真的都结束了。 房间里飘荡着一种奇怪的味道,我正在仔细检查自己留下的指纹时,有人敲门。 从门镜里看出去,一个带着红袖章,满脸褶子的老太婆颤颤巍巍站在门口,手里拿着破旧的软皮抄,嗓门大得连楼下也能听到:“林林开门,抄水表。” 旁边的住户——一个胖大妈穿着印有可达鸭的睡衣走出来:“李奶奶,你先抄我们家的,一会再过来。林林在家,可能没听见。” 胖大妈让门开着,带着李奶奶进了隔壁,我听得到她们的声音。 见鬼,进门的时候没有人注意我,出门的时候却被人困住了。我知道这种居委会干部和邻居,她们警觉性非常高,连一只外来的耗子也不会放过。见到陌生人,就好象蛇见到青蛙一样不愿松口,除非你有足够的理由。我可不想被发现现在离开,而房间里还有具电过的尸体。 我靠在门上大口喘着气,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我从林林的桌上拿过钥匙,悄悄打开门出去,又站在门外,把她的三道门锁都锁上。 刚锁到第一道锁时,李奶奶就听见声音走出来,狐疑地盯着我:“你是干什么的?怎么跑到林林家了?” “我是林林朋友。”我假装出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她……我是第一次来,她和我约好下午见面的。”要表现诚恳,要老实,要表现出第一次上门的不好意思“她把钥匙给我,我正要进去。您有事情要找她吧?” “今天我负责收水费,要进去抄水表。”李奶奶眼神锐利地打量我,如果她去抓特务,一定一抓一个准。 “那您和我一起进去吧。”表现的越有礼貌越恭敬,这些老人就越觉得你人品可靠,作证时对你的帮助也就越大。 这是真是一个有利的人证,直到20分钟后警察开始现场勘察,她还在颠三倒四絮絮叨叨:“还好年轻人反应快,这位先生和我一起进去,他关了热水器。我一进去就有种烧烤的味道……” 被她这么一形容,“我想我大概一辈子也不再会去吃烧烤了。” 恩?我把想法自言自语说出来了么?我诧异地四处张望,看见一个穿着便服的人四处闲逛,没带手套的手翻出了一个玻璃杯,又去厨房拿热水瓶…… “胡勒奇!没带手套不要乱动房间里的东西,会留下指纹的!”一个正在拍照的警官喝到。 “明~白~了~。”他拖长音调回答,转个身,低头打开冰箱…… “胡勒奇!不要老是去翻死者的冰箱。”另一个取指纹的警官喝到。 “知道了知道了,真无聊啊。”被叫做胡勒奇的男子夸张地打了个哈欠。面向我走过来。 这是个——怎么说呢,有着满脸豆坑的男子,鼻子是人们认可的标准蒜头鼻子,眼睛极小,单眼皮。如果脸小一点,似乎勉强可以算做单凤眼那种类型。但既然他的脸和身体其他部分一样保持着松松垮垮地形态,眼角自然也就不是向上吊而是向下掉了。头发和眉毛倒是一根根按各自的意愿冲向天空。黑发和白发混杂在一起,记得那种情况,被叫做少年白。 “喂,这个,附近有什么便利店吗?”他站在我跟前,漫无目的地问着。 大概是对我吧。我站起身。“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不过……”记得刚才进来时,瞥见路边有一家SEVEN-ELEVEN。 他两眼放光:“有微波炉服务的便利店吗?这位……” 他到底有没注意听案情啊,居然不知道我的名字。 “鄙姓张。” “张先生,你真是我的救星。那么,能不能请你带我去,不麻烦你吧?”他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 环顾四周,所有的警官全停下手里的工作望着我,露出同情而抱歉的眼神。真可怜,他们大概也被他烦透了,非常希望我把他带走吧。 没有理由拒绝,我点点头。 出了门,他在胸口别上证件。我同情地问:“你们在外面办案都需要佩带胸牌吗?” “其他的警官我是不知道。”他一脸无辜地说:“我是每次都要带的,以前常发生因为没带证件或胸牌而被关在办案现场的事情。大概因为他们都是新手,实在不熟悉业务吧。对了,说到这件事情。”他露出:八卦一下的表情,问到:“你和死去的林小姐关系一定很密切吧?” “哪有。”我很快否认。 “别推脱吗。”他带着一种是男人都了解的笑容。“连她家钥匙都有了。你小子艳福不浅,有那么漂亮的女朋友。” “唉,这样说起来……不过我是第一次到她家,以前都是在外面见面或去我家。”我郑重地点点头:“这次过来,其实是我想和她分手。” “分手?” “是的,因为我发现她在外面和别的男人交往。”这些东西他们稍做调查就能明白,隐藏也是没有意义,还不如从我口里说出来,反而更能减轻嫌疑。 他也变得严肃起来。“原来是这样,任何一个男人知道这事情都不好过啊……” “怎么说呢,因为本来也没那么深厚的感情。现在人死了……”我低下头醒鼻涕,初冬的风真冷。 他低下头陪我默哀片刻。“那么,死者原来是什么性格的人呢?” “自私、小气、懒惰、虚荣、爱面子。”别诧异,任何一个认识林林的人都会这么说。我看见他吃惊地张大了嘴,补充到:“简单的说,她是那种如果有1元普通车就决不坐2元空调车的人,除非你出钱。” “这样啊。”他沉思地说,也醒了醒鼻涕——我说过,天气太冷了。 我们沉默地穿过院子,走过门房,绕过居委会以及贴着大大小小通知的黑板。我瞥了几眼,都是些居委会发布的常见通知以及附近的各种广告,比如“最近小心陌生人入室盗窃”、“隔壁浴室新开张优惠券这里领取”、“最低保障领取”、“空房出租,每月三百”、“居委会通知,近期因为管道维修……” 这条消息还没看完,胡勒奇又说话了,我不得不收回目光。 “说起来,林小姐……她是什么职业呢?” “如果你不反对,人们大多叫她掘金女郎。” “啊,那么你一定也算是金矿了?”他用崇拜的眼光看着我。 “不谦虚地说,的确是。”我在一家计算机公司做主管,在这个城市也算是中高收入。可惜林林她要的是一条金脉。 “那么她,对不起,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他眼光扫过旁边理发美容中心的漂亮小妞,心不在焉地道歉:“她有没特殊的嗜好。” “嗜好?”我张口结舌。 “那个,呵呵,因为我发现她去洗澡却没有把换洗衣服带进去。你也知道,有的人喜欢在家里……啊哈哈哈。”他发出意义不明地暧昧笑声,我也附和着笑了几声,吓出一身冷汗——我忘记把那些衣服拿进去。 还好是这个笨蛋发现的。 “SEVEN-ELEVEN 到了。” 从保温柜中拿了一听罐装咖啡,又从货架上选了碗面(烧烤味的)。 “知道为什么康师傅的面容易烂吗?”他把选好的东西递给店员,一边问到。 “什么?” “这些面,据说康师傅的面原来设定的泡面水温是80度,而现在——对不起,帮我把这个(他面对店员指着面)加水放微波炉里转一下好吗?——泡面的水都是100度以上。结果他们的面容易烂。没有嚼头的面还叫什么面呢。”他期待地看着我:“你也喜欢吃有嚼头的面吧?” 我点点头。 “就是吗。”他看着微波炉,又露出那种人畜无害的笑容说:“所以我现在都不吃这个牌子的面了——因为以前吃得太多。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面,我想参观一下附近的洗手间。” 真是&%$@#$%!我为什么要答应陪他出来! 20分钟后,我诧异地发现胡勒奇出现在便利店门口,身边陪着理发美容中心的那位漂亮小妞。两人显然已经非常熟络。小妞含情脉脉地微笑,他则恋恋不舍的扮演情圣的角色:“太谢谢了,不耽误您洗澡了。有时间一起喝茶。我请您。再见。” 这算不算假公济私?我无力地想到。 胡勒奇转过身推门进店,遇上我惊讶地眼神,做了个很无辜地解释:“张小姐要过马路,正好我想请教她:该选用什么染发剂遮盖我的少年白。所以我陪她过来了。她可帮了我大忙。”他回过头去,对着空荡荡的马路大力挥动着手:“再见,一路小心!” 我无话可说,将面放入他手中:“你的面。” 再回到那个房间是20分钟后,警察减少了一半,留在房间里的人都在很放松地聊天,勘察工作大概已经结束了。 啊,看来胡勒奇不在的时候,所有人效率都很高。我疲惫不堪——不是肉体,更主要是是从精神上——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这种恶毒的语句。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叫他警局之耻? 警局之耻显然由于食物和饮料的关系精神百倍,哼着没有旋律的小调晃进了厨房,然后对我招了招手。 “说起来,我很久没看到这种老式的煤气淋浴器了。” “您说的是啊。” “那么你也很久没看到吗?”他兴致颇高地说:“让我们试试看能不能打着它。” 这个人,以为他还是四处探索的小学生吗?“开……什么玩笑,上面可能有重要指纹。” “没关系没关系,他们已经把该取的指纹都取过了。应该怎么开?啊,在淋浴器上有如何打着的说明。先按下旋钮左转,然后松手右转……糟糕!怎么打不着?” 我不耐烦地挤过去:“让我来试试。” 奇怪的是,一个小时前我还顺利点着热水器,但现在那机器却毫无反应。我试了又试,第三遍的时候,头上冒出了汗。 胡勒奇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一本说明书,优哉游哉地读出声来:“煤气打不着的可能性:一、冷水开关没开。” “我开了。” “二、打火石电池没有。” “那么,大概是没电池了。”我吐出一口气。 他拿出两节电池:“用这个试试吧。” “你怎么能随便翻别人家的东西?”我几乎是怒吼着。 “死者不会反对的。” 我憋了一肚子的气,按照图示和他的指手画脚撬开淋浴器下部的一个黑盒子,装入电池。 “你看,还是不行。” “奇怪,淋浴器是坏的?那么林小姐怎么会在家洗澡而且被电……” “大概是刚坏的吧。” “又没人碰它。难道你刚才关的时候……” “你这样一说我想起来了,刚才我关的时候,的确听到啪的一声,大概是那时候坏了。” “花洒是湿的,很明显这个淋浴器被用过。但是,你了解这些女人的,她们绝对不会动手修理那些坏了的电器。如果坏了,她们宁可不用。”胡勒奇沉思着,很有把握地说:“而且,说实话,这种淋浴器很牢固,用上十几年也不会出问题。我家以前也有一个这样的淋浴器,关它是绝对不会弄坏的。” “虽然那样说,机器的东西,谁也说不准啊。何况也有可能她洗到一半发现坏了” “但是您进来的时候不是淋浴器开着吗?除非林小姐不是自己触电……”他放下手里的说明书,摸着下巴说。 真糟糕,刚才只想着如果把淋浴器上的指纹擦掉会显得太奇怪,所以才一直让它开着,进门时再在证人注意下关掉。过后想起来,时间太短,考虑的确不周,导致这种局面。现在连他这样的笨蛋也开始怀疑这件事情。我抓起说明书胡乱翻动:“等等等等,你看,这说明书下面还有:有可能是什么小火口堵塞。” 于是我们又把这台淋浴器的铁壳下下来,根据说明按了几下什么疏通针。 还是不行。 我靠在抽油烟机旁边,大口喘着气。胡勒奇坐在燃气灶对面,神情阴郁地盯着淋浴器,大概想把这个证物拆碎。 应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我拿起说明书,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头再读一次:“第一步,打开煤气……”难道,他该不会是连……“你有打开煤气吗?” “当然有。”他顺手拧动燃气灶作为证明:“你看……奇怪了,怎么连这也点不着了?我明明开了啊。”他嘟囔着说,突然提高声音:“对了!我想起来了。”他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让人有冲他脸上来几下的欲望。“刚才我在进来的时候看到居委会通知,近期因为管道检修,今天2:00-20:00——也就是一个多小时前——管道煤气停气。” 我已经没有说话力气了,只摆了摆手。停气?怎么可能停气?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茫然地看着四周。 胡勒奇靠过来,两只小眼睛闪闪发光:“承认了吧,这一切其实是你策划的。林林并不是意外死亡,而是被你谋杀的。” “就算停气,她也有可能洗澡啊!有可能她打算在停气前洗完。”我嘴硬地回答。 “别傻了,如果赶在停气前洗完,你们发现时她至少该快洗完了。现在她连口红也没洗掉,哪有洗了一半的样子。” “她不知道要停气。”总会有一个借口可以堵住这个漏洞。 “你觉得隔壁胖婶会……” “不用淋浴器。” “第一,如果她不用淋浴器洗澡,家里将会一滴喝的开水也没有了,就好象现在这样。第二、她写字台的玻璃下压着一张浴室优惠券。第三,在那张优惠券旁边同时也压着一张美容年卡,我刚和门口的美容师张小姐确认过,她一向是到那个浴室洗的。比如今天,就和张小姐约好时间一起去洗澡。”他的笑容简直可恨地让人牙痒。“张小姐还告诉我……” “好吧,是她要分手而我不肯。我一时冲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带我去警察局吧。”我认输般低下了头,又仰起头。“你别以为是你的功劳,你只不过是运气好,正好碰到煤气管道检修。” 他露出无所谓的表情,摊开手:“既然这样说——好吧,我告诉你,我把房间的煤气总阀关掉了。”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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