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因仿作】 犹太大卫星之谜 序 在那个著名的“倒置”的案件中时,大师埃勒里?奎因说:中国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但是命运的变幻莫测和反复无常却使埃勒里在他的西八十七街公寓里抖落下来自中国的雪花。 “埃勒里。”我对他说,“那个有关皇室、宗教和爱情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整个美国都在为你叫嚣呢。” “嘿,”埃勒里不屑一顾地倒身坐进他的扶手椅里,说,“J.J.还不就是那样,一加一,然后……” “等于二。”我说。 “不,J.J.”埃勒里大声说,“不是二,是结果。这个结果可能是二,也可能是三,还可能是四……” “这不符合逻辑。”我嘟囔着,怀疑这位大师是不是因为去了一趟中国,逻辑思维就此丢到了太平洋。 “逻辑。哈,哈。”他笑得有些怕人,“这符合逻辑,向西飞,向西飞,然后到达东方。不可思议的结论,但是这却是事实,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我小心翼翼地回答他,“地球是圆的。” “向麦哲伦致敬。地球是圆的,还有经线与国际日期变更线,这两个一加在一起,得出了向西飞到达东方的结果。” “我想我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了。” “这是相当肤浅的,早在两千年前,中国人就有白马非马的推论。事实证明,形式逻辑在世界每一个角落都能发挥其本质的作用,在贝克街产生效果的演绎法在苏州河上同样管用。无论是布朗神父还是波洛在遥远的东方一样可以破案,尽管他们都是矮胖子。” “所以埃勒里也能成为上海滩的大师。”我笑了起来。 埃勒里显得相当不舒服,他羞怯地喃喃对我说:“我发现,你就像狗皮膏药一样。” 我揣测着他嘴里所说的狗皮膏药到底为何物,但从帕里斯小姐那张笑脸上来看,这像是埃勒里对我新的讽刺。我承认我在对付奎因时用了一些特别的方法。只要我坚持,我照样可以从意大利取来“罗马帽子”,尽管有时候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埃勒里,显得有些卑鄙。 “既然我已经为你写了那么多的序。为什么你的《犹太大卫星》就不能给我呢?” 埃勒里说不出话,不过并非因为找不到理由,而是被波拉递给他的热咖啡给烫到了。 “好吧。”他一边哈着嘴巴,一边不耐烦地翻箱倒柜。把一叠墨迹都没干的纸张给我:“J.J.我必须重申,有时候你就是一块狗皮膏药。” 我虔诚地接过他的手稿,仿佛手里捧着的是神圣的《塔木德》。我答应埃勒里,会马上读完手稿,然后写上一篇蹩脚的序文,来供这位每次以此为乐的大师取乐,以作为提供我手稿的报酬。 不过在这之前,我想我还是必须去了解一下,埃勒里说了两次的“狗皮膏药”到底为何物。 J.J.MCc 194×,纽约 埃勒里?奎因穿着刚从邦德街定做的,美国最新款式的黑色毛尼大衣矗立在瑟瑟寒风中,银灰色的眼睛死死瞪着眼前一条铺满了薄薄雪花的马路。他忽然荒谬地产生了前途叵测的想法。 对于大师来说,纽约的冬天和上海的冬天并无差别。墨忒儿依然为了她失踪的女儿而渎职哭泣,任由北风之神呼呼的撒欢。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把那片原本生机勃勃的土地给冻得硬邦邦,再覆盖一层稀薄的雪被子。 他不明白到底自己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圣诞节不过,被帕里斯小姐一句话就从太平洋的东头给扯到西头。从飞机上下来,站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眼前的景色刹那间白茫茫的花了。埃勒里摘下他的夹鼻眼镜,慢条斯理地擦拭起来。接着帕里斯小姐痛苦地对这位大师说:“亲爱的,我很抱歉洁西卡还没有到。” 正在翻修的机场,最后一班驶入机库的飞机,眼前的人影渐渐消失殆尽……就这样,埃勒里?奎因和波拉?帕里斯孤零零地站在龙华机场外的寒风中,成了从美利坚来上海滩的流浪儿。 过了不知多久,身后的屋檐下,穿着裘皮大衣的波拉从包里掏出香烟和火柴,她的嘴唇已经被冻得发白,原本靓丽的面孔现在一点血色也没有。颤颤巍巍的伸手取出火柴,才一划,便把整个火柴包不小心抖掉在了地上那一小滩融化的雪水中。 “埃勒里。” “什么?” “你的火柴……” 埃勒里伸手在大衣口袋里摸索,然后用力地拿出来拍了拍。什么也没有。 “哦。”帕里斯小姐无可奈何的把香烟塞回盒子里,喃喃地问奎因先生说:“埃勒里,你没事吧,怎么抖成这个样子?” “没事。”埃勒里瓮声瓮气的回答,“但如果你的洁西卡不能在十分钟内赶到。那么明天轰动全世界的消息就是——中国雪人之谜,埃勒里?奎因到底是被谁谋杀的?” “哦,我很抱歉。”帕里斯小姐几乎要哭出来了,“我没有想到机场在修建,我也没想到洁西卡会迟到。我还没想到……” “好了好了。”埃勒里转而不耐烦起来,“有车过来了,波拉,我希望这是你的朋友摩尔小姐。” 帕里斯小姐迷惘地望着前方。 那辆雪铁龙轿车停到他们面前,从里面探出一张金发美女的脸。 “波拉。”女孩轻快叫道,“你来了。太棒了。” 她从驾驶座上下来,另一扇门里走出一个高挑清瘦的男人。这个男人很有艺术家的气质。埃勒里只一眼就看出来:他的性格中存在忧郁的因子,此时此刻却显得很快乐。而且,帕里斯小姐也发现,这位先生的快乐源于自己的好朋友洁西卡?摩尔。 “这是我的未婚夫兰迪?格兰特。”洁西卡把旅行者的行礼交给他,又说,“唉,波拉,还有奎因先生。你们得原谅我。如果不是兰迪,我就不会让你们在寒风中吹一个小时了。” “小姐。如果你能让我现在就进入车里,我将更加感激不尽。”埃勒里很没面子地拖着鼻涕,和帕里斯小姐先后爬进车里。 洁西卡?摩尔小姐,从有记忆开始就徘徊在曼哈顿的大道上。廉价的食物和肮脏的衣服把她打扮成瘦小、灰暗的马路天使。然后,在她十二岁那年,一个好心肠的老太太,继承了不知从哪辈子祖先开始积蓄的财富。把它们投资在慈善的工厂,给一个个有潜质的孩子分发面包牛奶和用于接受教育的绿钞票。洁西卡幸运的成为老太太垂青的对象,被送去加工制作成丰满、漂亮的金发女郎。灰姑娘变成百老汇的女明星。在那个充满传奇性的时代,她又被带到西部,取了个性感的名字,在十几部受人追捧的歌舞片里跳舞唱歌,和风流倜傥的当红男星在荧幕上拥抱、接吻,引起无数人的嫉妒。 有一天,一个英国侦探来拜访她,告诉她在上海有一个从小失散的姐姐。就像是爱丽丝进到了镜子里,一切犹如梦幻。从那个侦探嘴里知道,原来她们姊妹都是白俄贵族的后裔。在她小时候,就和父母姐姐失散。那位侦探出示了大量的材料用来证明自己的话,最终说服这位正在好莱坞袅袅升起的女明星前往上海见她那位不曾有记忆的姐姐。 她的姐姐,露西娅?杰古森,和她一样有悲惨的过去。在哈尔滨渡过了她的童年,接着随逃难的白俄一起来到上海。在这场逃亡中,她认识了彼得?卡尔波夫少尉。这位强壮英俊的男人把她介绍给了一对古怪的沙俄贵族姐弟——尼古拉公爵和安妮公爵夫人。尼古拉?杰古森公爵很开心的把露西娅收养做了义女。露西娅变成了露西娅?杰古森伯爵夫人。 尽管这个杰古森这个姓氏很奇怪,怎么看都不像是沙俄的贵族姓氏,但对露西娅来说,这又何妨。沙俄帝国灭亡后,每一个角落里流亡的都是贵族,连廉价酒吧的女招待都是公主。名号是假,宽敞的大房子,雪铁龙的大轿车,漂亮的皮毛大衣、出席珠光宝气、觥筹交错的酒会,这些可都是实实在在的。 波拉?帕里斯不解地问:“既然一切都这么美好,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她发现懒洋洋瘫在皮沙发上的奎因先生一点都没有表现出一个大师应该有的素质,好像一只冬眠的熊一般缩在那儿,对周围的一切无动于衷。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天生敏感。”开车的姑娘看了一眼她身边沉默的男友,换了一把挡,“但是兰迪说我是这样,我觉得那个房子里的气氛不对。我来了这里两个月,至今还没有见到过那位安妮夫人。” “她是生病了。”格兰特嘣出一句。 “可是什么病生了六个月之久,还不让你父亲去看呢。告诉奎因先生,你爸爸一直是他们的私人医生。那位老妇人自从生病后就住在一间阁楼里,除了一个神秘的黑衣人和那个中国女佣外,没有任何人可以见她。” “连她的弟弟也不能见?”埃勒里感兴趣地说。 “没错,她的弟弟,还有我那位姐姐。那些她的亲人都不能与她见面。” “那么谁是她的医生呢?” “一个中国大夫,那个神秘人带来的。他来诊断之后就给那个中国女佣开了个药方。那个女佣照着方子抓药后,每天在家里熬一些草药。他们称之为中医,但我看和巫术差不多。那个医生还弄了许多狗皮膏药,据说用来贴在病人身上就能治病。” 埃勒里对她的这些夸张话并不感兴趣,“我还是不懂,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也许那位夫人得了传染病。” “不,奎因先生,还有更奇怪的。我听说这对姐弟在收养我姐姐之前,还收养过一个女孩,但是两年前那个女孩神秘的死亡了。” “洁西卡。”兰迪说,“玛德琳是得胃病死的。那是爸爸亲自做的诊断。” “很突然的病了。让奎因先生告诉你,有多少毒药可以让人死后被诊断为胃炎。我演过这样的戏,这种把戏瞒不了我。” 波拉小姐一样对他们的话感到很困惑,“我不明白,亲爱的洁西卡。现在并不是你姐姐生病了呀。” “没错,但是谁知道她会不会是下一个呢?我总觉得这里面有阴谋,所以我请你和奎因先生来帮我解开这个迷题。我不希望我姐姐出事。” “明白了。”埃勒里回答说,“等我暖和过来,好好的饱餐一顿过后,我会给出一些建议的。” 城市里闪耀的霓虹灯和黄包车里穿旗袍的太太小姐,令初来乍到的帕里斯小姐着实兴奋了一把。摩尔小姐说这和她刚到这里时一样,原以为又穷又古怪的地方,却与纽约的繁华程度也相差不多。 奎因先生冷冷地说:“东方的巴黎,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 雪铁龙开进了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里,顺着车道蜿蜒而上是一幢古老的哥特式建筑。这幢房子也有近百年的历史,据说还是第一批来华的英国殖民者所建。灰色破碎的砖瓦和不经整修的草坪增加了院落的苍凉感,秽暗不明的月光更让它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的神秘气氛。 在浓重的黑暗中,只有一点灯光给他们指路。 “来吧,奎因先生,屋子里面很暖和。” 比起外面的破旧,屋子里面还真算得上是金碧辉煌。暖洋洋的炉火立刻令来访者的身心舒畅起来。埃勒里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站在起居室里抽着烟,看着他们进来,急急忙忙的把烟蒂掐灭。走过来迎接。 “这位是娜塔莎?安德列耶夫娜夫人,她是这个屋子里的总管,也是你的一个崇拜者。” “洁西卡小姐,你这么说,我实在很不好意思。”娜塔莎白色的肌肤显出红晕,“奎因先生,你们的房间在二楼。我这就带你们上去。” “麻烦你了,夫人。” 奎因和帕里斯小姐的房间分别被安排在洁西卡的隔壁和对面。娜塔莎对埃勒里说了一大堆景仰的话,然后匆匆告辞去准备晚餐,还说要请他尝尝正宗的中国菜。 埃勒里赶紧洗梳一番,冲掉身上的寒气和疲惫,又躺在柔软的席梦思上睡了大概有半小时。醒来时,他觉得自己又生龙活虎起来,便换上正餐礼服,去对面房挽波拉小姐的手。一会儿两个人一起下楼来到起居室。 兰迪站在酒柜前给他们配酒。埃勒里舒适地坐到一把扶手椅上,掏出他的香烟,才记起自己身上没有火柴。兰迪?格兰特把威士忌放在桌子上,掏出自己的打火机给他点上。 “谢谢。” 兰迪又殷勤地帮着波拉点烟。他自己也掏出烟盒,但看到了洁西卡不满意的表情,便又重新塞回到了衣兜里。喝了一杯酒,他走到门边,抓起挂在墙上的话筒。 洁西卡假装倒酒走到酒柜边,眼睛愣愣地盯着波拉小姐手中香烟飘起的烟雾,过了一会儿,想起什么似的,对着客人们满怀歉意地说:“我很抱歉,公爵和我姐姐今晚上要出席一个宴会,不能来招待你们了。” “没有关系。”埃勒里宽宏大量的喝酒。 兰迪?格兰特挂掉电话,脸色阴郁地走回来。 “格兰特先生还没有回家?”洁西卡问他。 “没有。”兰迪对她挤出一个笑容。 “怎么回事?”埃勒里问。 “没什么,父亲前天晚上出去以后没有回家。” “你父亲失踪了?”波拉惊讶地问。 “也不是这样,爸爸经常喜欢一个人到乡下找他的几个中国朋友。以前也常常三四天不见踪影,然后在大家开始惶恐不安时悠哉游哉地开着他的车出现。只不过,前天我跟他说要他今天开车来接两位的。”格兰特忍不住,再次从衣兜里掏出香烟点上了。洁西卡蹙起眉头,说去厨房看看晚餐准备得怎么样了。 他们依旧偎依在起居室的沙发上闲聊,只是都没有再提起老格兰特的事。波拉感兴趣地询问兰迪,他和洁西卡的恋爱奇遇,似乎是想把它写成《和明星有个约会》的上海特别专栏。正说得起劲。一个穿黑风衣的男子走进来了。这个男人长得很高大,淡金色的短发,下巴直直的。模样不算英俊,倒也十分有形。 他手上点着一只雪茄,对兰迪说:“你们回来了?” 兰迪忙站起来给埃勒里和波拉介绍彼得?卡尔波夫少尉。少尉很热情地和帕里斯小姐握手,但对奎因先生颇冷淡。 “你就是那位美国的侦探?”他在酒柜边给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一口喝干净。 埃勒里只是点了点头。 “真想跟你这位侦探先生好好聊聊,我对侦探故事还是很感兴趣的。但是很不好意思,我得马上走了。车钥匙呢?” “在洁西卡那儿。” 洁西卡回到起居室,同彼得用俄语说了几句后,跟他交换了车钥匙。 “好了。”洁西卡说,“奎因先生准备放开肚子了。再说一句,波拉,你不减肥吧。” 晚餐是娜塔莎所承诺的中国菜,餐桌上那摆满的珍馐美味令奎因先生垂涎欲滴。但是大师这个时候却遇到了个小小麻烦。即使他再怎么智慧博学,对于如何用两根短而细的木头来吃饭这事却也是茫然无措。他愤懑的看着早已学会握着筷子夹东西的波拉大快朵颐。 “这可一点也不好玩。”奎因先生嘟囔着嘴说,还对波拉瞪眼睛。洁西卡急忙叫娜塔莎夫人取来刀叉,并且向埃勒里道歉是她的疏忽,但奎因先生才不这么想。他小心眼的认为:这是洁西卡?摩尔小姐故意要给自己出洋相。 波拉急急忙忙地找话题:“洁西卡,杰古森先生到底是怎样的俄罗斯公爵呢?” “不知道。” “姐弟两人都是公爵,难道他们的父亲是沙皇?” “嘿,埃勒里。” “奎因先生也许说得没错。”兰迪说,“我父亲从五年前开始就为这对姐弟看病,正确的说是给那位弟弟看病。” “什么病?” “血友病。” “哦。”波拉小姐惊叫一声,连手上的筷子都掉了。“难道是阿列克谢?那么那位姐姐不就是安娜公主。” “又是一个安娜?安德森的故事。”奎因先生不屑一顾,舞着手中的刀叉吃着他面前的炒腰花。 “可是奎因先生,”兰迪不置可否说,“他们有可能是真的。我曾经从爸爸那里看到过几封从德国寄来的信,其中还有署名罗曼诺娃的。” “那个沙皇的妹妹?一九二五年的时候她也认了一个侄女,但是根本没有证据证明。如果,也许我不该说这里主人的坏话,公爵夫人和先生不能拿出证据证明,皇室是不会承认的。” “哦,埃勒里,你可真不浪漫。” “波拉。”埃勒里咕哝着一嘴的茅台酒说,“要我相信童话,我还不如相信一场骗局。” “奎因先生。”兰迪急急忙忙地改变话题,“说到骗子,对于拉斯普廷有什么看法?” “一个以巫术和把戏混入皇宫的投机政客,亚力桑德拉的宠臣。沙俄的保守份子对他深恶痛绝,认为他捣乱了朝政。然后发生了那起著名的谋杀。”埃勒里心情突然畅快起来,他大口喝酒,侃侃而谈。“他们在一九一六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正好是三十一年前的今天,尤苏波夫亲王邀请他去家里喝子夜茶。他们在他的酒里下了毒,但是顽强的拉斯普廷却没有倒下去,于是急得发狂的亲王向他开枪。他逃到院子里,又被另一个杜马代表打了一枪,然后他们把这个弄臣给捆绑起来,扔到了涅瓦河的冰窟窿里。最后是河水把他给淹死了,也许是冻死的。知道嘛,波拉。拉斯普廷是别人送给他的名字,本意是淫棍。” “埃勒里,你可真粗俗。”波拉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满心欢喜他像百科全书一般的渊博。 “历史上说拉斯普廷有许多情人,还对长公主进行性骚扰。”他越说越离谱,看来是被茅台酒给熏醉了。 第二天早上天气很晴朗,前一天下的雪在阳光下融化后,使得气温又下降了三四度。 埃勒里打着喷嚏从被窝里钻出来,套上厚厚的冬衣,洗梳一番后,才懒洋洋的下楼。起居室里,只有兰迪?格兰特一人在独自抽烟。 “早啊,奎因先生。”兰迪向他打招呼。“这么早就起来了。” “早,兰迪。”埃勒里接过香烟,笑着说,“我得说那个茅台酒真是够劲。” “没错,中国最好的酒之一。” “昨晚真是抱歉,”埃勒里接过兰迪的打火机点上说,“竟然会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我想我的无礼没有引起主人的不快吧?” “放心好了。他们三个是子夜前一点回家的。每个人都是一副乱七八糟的模样。”兰迪淡淡的笑了笑,转而严肃地说,“早饭娜塔莎已经准备好了。奎因,待会儿您能送我去一趟警察局吗?” “哦。”埃勒里捏着香烟,他的头脑迅速敏锐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我还不知道。警察局来电话,要我去一趟。你看,我不能开车,洁西卡他们还在熟睡,娜塔莎开车出去为晚上的宴会做准备,说是公爵先生的主意。所以……” “嘿,兰迪。这事找我就对了,让女士们继续好好睡吧。” 埃勒里赶到餐厅,风卷残云的把俄罗斯黑面包、罗宋汤、咸火腿和咖啡一扫而光。然后他开着洁西卡的小车,载兰迪?格兰特前往上海市警察总局。 一路上,兰迪显得相当焦虑,不住的坐在那儿抽烟。一张嘴抿得紧紧的,除了指路外,什么话也不愿说。 上海市警察总局的王金森探长接见了他们。他是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外貌显得相当普通,不引人注目。埃勒里静默地站在暗处,一边玩弄起他的夹鼻眼镜,一边听他和兰迪两人的谈话。 “格兰特先生。”王金森操着一口流利的伦敦腔英语说,“这么早叫你过来,很抱歉。” “什么事?” 王金森抬起头,仔细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对他说:“区巡捕房的一个伙计今早上在巡视的时候发现了一辆被丢弃的汽车。我们调查后发现车是你父亲的。本来我想找你父亲,可是没法取得联络,就找你过来了。” 埃勒里发现这个小个子警察虽然说话口气歉然得很,可是一点也不含糊。他还掩着一些东西没有讲。非常重要的东西。 “你们发现了我父亲的汽车,那我爸爸呢?” “怎么,你不知道老格兰特先生在哪?”王金森反问。 埃勒里把擦好的眼镜戴起来,问话说:“那么车上是谁呢?或者说谁死了?” 王金森注意到这个好似书生气的男子了,“你是……” “哦,我忘了介绍。”兰迪赶紧说,“这位是从纽约来的埃勒里?奎因先生。” “埃勒里?奎因。”王探长一点也不吃惊的样子,相反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站起来与埃勒里握了下手。“纽约警察局老奎因的儿子,十逻辑侦探。好极了。” 埃勒里继续说:“车上有尸体,对不对?” “没错。在车的副驾上有一具中国人的尸体。被人用一把卡尔特转轮手枪射穿了脑袋,法医初步的鉴定是在今天凌晨两点钟到两点半之间被射。”王金森点了一根烟斗,自顾自的抽着说,“死者是谁,我们还在调查,晚些时候应该能得到消息。奎因先生,我能冒昧地问一句,你来上海是为了什么案子?” “本来没有案子,但现在看来有了。”埃勒里补充一句,“如果王探长你愿意我在这里掺一脚的话。” “没问题。”王金森叫进一个小捕头,该用中文下命令说:“带这两位先生去看汽车。奎因先生,我还有其他案子要办,如果愿意,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可以一起聊聊这个案子,那时候应该会有进一步的消息了。” “好极了。” “那么,再见。” 小捕头带着他们来到外面的停车场,一辆全封闭的福特轿车正静静的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下哭泣。埃勒里让兰迪站着不要动,戴上手套,拉开副驾那边的车门。他看到沾在背椅上的血迹,还有一个车门上的枪眼。埃勒里想了想,爬到车座上,忽然看到有一些烟灰落在椅子下方的位置。他想了一会儿,一屁股坐上去上,伸手去口袋里摸索。 他摸出香烟和火柴盒。 埃勒里点上烟,拿着熄灭的火柴,困惑的看了一眼侧面只有三四道划痕的火柴盒,再看看大衣袖口出的一个之前在飞机上被自己不小心烫出来的烟洞,不由自主的笑了。 他从汽车上下来,问:“我们一起把车开回去吗?” “不,你先带我回去好了。奎因我不能开车。” “哦,你好像说过两次了。为什么?” “红色盲,我分不清红绿两种颜色。” 埃勒里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回到公馆时,波拉已经起来了。正在和这家的主人公爵先还有及他的养女说话。看到埃勒里进去,洁西卡便匆忙站起来跟他们相介绍。 “欢迎你,奎因先生。”公爵站起来,张开双臂去拥抱他。 埃勒里敷衍过他热情的拥抱,坐到扶手椅上喝起酒。 “告诉我,这么早兰迪带你去哪逛了?” 埃勒里看看一脸忧伤的格兰特,暗问他要不要说。 兰迪轻轻点了点头,开口说:“警察找到了父亲的车子。” “哦,是吗,那么格兰特先生呢?”露西娅尖声的问道。 “爸爸不在车上。”兰迪说,“但是副驾上有具尸体。” “天哪!” “什么?” 小姐们都惊呼起来,尽管这种反应有稍许做作,却还是符合人的一般反应。埃勒里认真的看着这些人的反应。 “埃勒里。”波拉发现后,轻轻的唤他。 “现在还没有什么线索,王探长约了我们明天再谈。”埃勒里突然收敛起严肃的表情,露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圣诞节才过,马上就是新年,说这些东西实在是太扫兴了。中国人过圣诞吗,告诉我公爵先生。上海的社交圈如何?” “我不过是个挂名公爵。”杰古森公爵哈哈大笑,点上一支雪茄,“不过这里的生活也是丰富多彩。今晚上,奎因先生。你就会见识到了。“ “我急切的盼望着。” 公爵很高兴,他开始向埃勒里滔滔不绝的讲述起来,夸张、炫耀,间或还略带浅浅的歇斯底里的大笑。卡尔波夫少尉兴致勃勃的附和着,不时还斜着脑袋瞥埃勒里一眼,问:“你说,是不是?” 埃勒里引经据典的掉书袋子,引得几个小姐不由自主的抿嘴窃笑。 只有兰迪?格兰特在这些人中显得格格不入,额头不舒的绞着两根眉毛,想入非非。 十二点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娜塔莎夫人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宣布午餐开始。大概是晚上有宴会的缘故,午餐比较简单。他们很快吃完了沙丁鱼和土豆煮牛肉。杰古森公爵笑嘻嘻的抽着雪茄同埃勒里和波拉告辞,出去和卡尔波夫少尉办些事。 露西娅?杰古森小姐嚷着要在桥牌桌上度过这个落冬雪的下午。埃勒里耸耸肩膀,接受了邀请,他走到挂衣架边,想了一下,去找娜塔莎。 “夫人,很抱歉,能不能帮我弄几盒火柴?” 娜塔莎点点头,高声叫来一个中国女仆,她对她用埃勒里听不懂的话说了些什么,然后微笑着对他说:“奎因先生,待会儿我给您送来。” “太感谢了,夫人。” 桥牌桌上的战斗开始,只有兰迪?格兰特一人没有加入战圈,独自一人找来一本书在那看。洁西卡撇撇嘴,对埃勒里他们说:“兰迪受了他爸爸的影响,开始对中国文化感兴趣了。他手里拿的那本书据说是介绍中国历史上某个女皇帝的。” “武则天。”她姐姐补充说,“彼得也看过,他说那位女皇帝就像我们的叶卡特琳娜一样伟大。” “是中文书吗?”埃勒里看着封面上他不认识的文字问,“中国字可真有趣。” “没错。”露西娅继续说,“老格兰特就是迷上了这些字,都不愿离开中国了。他喜欢那些刻在乌龟壳上的东西。不过,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麻烦了。你能想象一个字从上往下看是什么感觉吗?” 埃勒里奸笑。 一会儿,娜塔莎拿着火柴过来完成自己的承诺,埃勒里很感激的收下了。 他抽出一根火柴,看了半天上面贴在盒面上的广告画,惊讶的发现画的竟然是一个好莱坞的女明星。 “很有意思吧,刚来这里时,我也想象不到。上海人竟然会把好莱坞的明星贴在火柴盒上,我还看到过我自己的呢。” “摩尔小姐不是不抽烟吗?” “是啊。”她皱了一下可爱的鼻子,“可是老格兰特先生的火柴盒上有我的画,兰迪就是这么认识我的。一个小小的贴在火柴盒上的招贴画。” “有意思。”埃勒里微笑着收起他的火柴盒,“我发现这是一个很好的收藏,今天早上我看到了一个贴了兰花的火柴盒。我想把这些都给收藏起来。” 波拉哈哈大笑,“你难道要带一大包空火柴盒回去送给奎因警官。” “没错,老爸会喜欢的。” 晚宴聚会的场面只能用奢华来形容,埃勒里从来没想到过,自己没有在联合国竟然也一下子看到了这么多的外国重量级人士。中国人、俄国人、英国人、犹太人、法国人……当然还有美国人。一个弄不清什么来头的中国男子笑嘻嘻的用一口略带哈佛腔的美式英语对他说:“奎因先生,在这里,你才是外国人。” 埃勒里点点头,接着公爵先生出现了。身着装饰华丽的黑礼服,手上挽着他披金戴银的养女露西娅,站在楼梯的半中间,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 先是祝大家已经过去的圣诞节和即将到来的新年愉快,然后介绍从纽约和好莱坞的来的著名的埃勒里?奎因先生和波拉?帕里斯小姐,接着又代替他的姐姐向各位赏光驾临寒舍祝辞。 有名望的客人们纷纷向在病榻上休养的安妮夫人祝福健康。 洁西卡看着这一切,不舒服的拿着一杯酒往窗台走去,雪还是在下,还有愈来愈大的趋势。被众多宾客误认为成是好莱坞明星的波拉好容易挣脱出包围圈,疲倦的和她的好朋友走到了一块。 “洁西卡,你好像不太开心。” “波拉,你觉得这个晚会如何?” 波拉喝了口酒,喃喃的说:“很不错。” “真的?”洁西卡追问。 波拉皱起眉头,声音有些胆怯,“晚会确实不错,只是平静下面,好像流淌着什么不安的东西?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波拉,我知道。没错,有事会发生。” “小姐们,我要把这个愁眉苦脸的男子交给你们处理。”埃勒里拉着闷闷不乐的兰迪?格兰特走向她们。 “兰迪,亲爱的,你怎么了?” “爸爸,还是没有回家,他会不会出事了。”小格兰特先生忍耐不住的吼了一声。 几个近处的宾客纷纷转过头来看,埃勒里和波拉急忙哈哈大笑,掩饰过这一幕。 “听着兰迪。”埃勒里压低声音,告诫说,“不论遇到什么事,你都要坚强的面对。”这话就像是哄小孩。 “奎因。”兰迪低下头,望着自己脚上擦得贼亮的皮鞋,问,“爸爸是不是出事了?” 埃勒里一句话也没说,但点了一下头。兰迪听了这话,一下子就软了,他从酒柜上抓了一瓶伏特加,往最近的一张扶手椅上躺了下去。 “埃勒里,你确定格兰特先生出事了?”波拉轻声的问。 “看,格兰特先生的车里发现了一具尸体,而他人又失踪了。只有两个解释,第一是格兰特杀了那个人跑了;第二是有人绑架或者已经杀了格兰特先生,然后再开着车杀了那个人。不论哪一方面,对格兰特而言都很不利。” “哦,可怜的兰迪。他爱他的父亲。”洁西卡双手捧着脸,往兰迪身边走去。 刚才和埃勒里说话的中国人又来到奎因他们身边,依然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嘲讽的对着正在和几个中国高官说话的卡尔波夫和杰古森公爵。 “很有趣,不是吗?这位少尉正在向那两个笨蛋吹嘘他在华沙的经历,俄国皇室已经认定这兄妹俩是真正的皇族了。他这一次可真立下了大功,把那些有关身份证明的东西安全的给带过去。“ “看来你对这一家子人很了解?” “哦,忘了自我介绍,奎因先生。我是江盗洋,按你们的叫法应该是盗洋?江。也就是大强盗的意思。” 埃勒里认真的看了他一眼,问:“根据你的调查,这家人怎么样?” “很不幸,我什么也没查到。我跟着这位杰古森家的司机、保镖、翻译、秘书兼跑脚的少尉一起去了欧洲半个月,前天才回来。唯一的结果就是,他们认同了。今天的聚会其实是为了要向这些人宣布这件事。” “那么恕我冒昧,江先生,是谁委托你调查这家人呢?” “如果我说斯大林,你信不信?” 他抬起脸,挑衅的向埃勒里看了看。埃勒里什么话也没说。 娜塔莎夫人非常激动的走进来,向杰古森公爵说了些什么?公爵很吃惊,差点把手上的雪茄给弄掉。 王金森探长穿着皮风衣走进来,矮小精干的个头非常引人注目。 杰古森蹙起眉,让卡尔波夫上去招呼。 “请问,有什么事吗?”他客套的说着中文,却没有一点热情。 “是的,我想找杰古森先生谈谈。”王金森把皮风衣一脱,不由分说的往里走。 “先生,我们这是一个私人聚会。” “我不是来参加聚会的,我是有公事办。”王金森见他挡驾,干脆把话挑明了,“我需要立刻见到杰古森先生和格兰特先生。对了,奎因先生也暂居在府上,我希望他一起进来谈谈。” “嘿。”卡尔波夫想要跳起来,可是娜塔莎夫人已经领着这位上海滩的捕快头往书房走去。杰古森和公爵木讷的跟在后面,然后兰迪和埃勒里也到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要你来我的聚会上捣乱?” “我很抱歉。”王金森看着兰迪?格兰特,说,“今天中午有人在苏州河上发现了卡尔?格兰特先生的尸体。” “哦……”公爵先生突然之间无语了。 “爸爸……死了?”兰迪跌落到另一张扶手椅上,眼睛失神的注视着王金森的裤子。 埃勒里不慌不忙的打开门,出去倒了两杯酒。他走进来,踢上门,一杯递给失神落魄的兰迪,一杯交到警探手上。接着,他问,“死了几天了?” 王金森看看他,“从法医初步的检查来看,死了已经有三天了。但是还需要做进一步的鉴定。” “怎么死的?”兰迪闷声问。 “很奇怪。”王探长一口把酒喝完,思忖了一会儿,说,“他应该是被人用枪打死的,不过……” “王探长,有什么你就都说了吧。” “好吧。”他四周一看,拖了把椅子过来坐下,“今天中午,也就是你们离开后不久,有人报案,说在苏州河上发现了一具尸体。捞起来后发现是个外国男人。我们开始还以为他是喝醉了酒掉下去给淹死的。赶到现场一看,才发现不是这样。死者衣服凌乱,胸口大概左肺的位置上有两个枪口,在露出的手臂上有几道刀伤,但这些还不是最古怪的地方。”他停下来,颇具架势的看了四周这些人一眼,尤其是对着埃勒里,最后他说,“古怪的地方在于,这些伤口是他自己割出来的,他的手上有一把做手术用的柳叶刀。他用那把锋利的刀子割伤了自己,还在肚子上留下了一个大卫星。” “大卫星?” “没错,也就是六芒星,犹太人的标志。格兰特先生,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你们是犹太人,对吧?” 兰迪?格兰特点点头。 埃勒里突然插话问:“格兰特死前有没有中毒?” 王金森显得相当震惊,结巴着嘴问,“你怎么知道的?” “很明显的一个模式,不是吗?”埃勒里平静的掏出一根烟。 “我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模式。好吧,就算这里面有点什么东西,但问题是毒药和那些伤口一样,也是他自己服下的。他的口袋里有个士的宁的瓶子。奎因先生,你能看出这是什么道理吗?” 奎因先生摇摇头,发着呆,然后似乎下定了决心,“我要看看尸体。” “当然,奎因先生。”王金森也给自己的烟斗点上火,“但是在这之前,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弄清楚。” “格兰特先生,请问你最后一次见你父亲是什么时候?” 兰迪怆然地抬起头,想了一会儿,回答说:“三天前的下午吧。他接到一封信,然后就出去了。” “信?你看到信的内容了吗?” “我可没有那种嗜好。”兰迪突然生气起来,怒睁圆目,瞪着周围的人,“我没有看信的内容,但是我瞥了一眼信封。上面写着中国字。” “什么字?” “我没全部看到,只是一瞥。似乎是会馆。我不知道是哪个会馆。但我想那可能是个中国人的会馆。父亲有很多中国朋友。” “明白了。这么说你父亲是去参加了一个有他的中国朋友邀请的聚会,然后就失踪了。我需要……” “不,等一下。”埃勒里突然说,“枪。杀死格兰特先生的枪和杀死那个中国人的枪是同一把吗?” “我不晓得,他们还在做弹道鉴定。该死,我们没有足够的设备,一切都得慢慢来。” 慢慢来,这就对了。 王金森又询问了杰古森公爵一些有关格兰特的事,似乎想要从他的为人来找到一些突破口。但是很可惜,无论是从杰古森、卡尔波夫还是从洁西卡、露西娅两姐妹的嘴里,听到的都是他善良、热情、严谨、医术高超,待人诚恳,对信仰虔诚等一系列的赞美之词。 至于娜塔莎夫人,更是红着脸说:“格兰特先生很英俊,也不挑食,他经常赞扬我的厨艺。他热爱生活和每一个人。” 哦,可敬的卡尔?格兰特。你死了,娜塔莎夫人可就少了一个崇拜者。 埃勒里?奎因听着王金森那些浪费唇舌的问话。拿了张纸在那涂画六芒星,他觉得很困惑,绞着眉在那冥思苦想。过了好久,王金森问完了,向杰古森告辞。这时埃勒里一下子跳起来,把那张涂满六芒星的废纸扔进火炉里。 “我跟你去看尸体。” 埃勒里跟着王金森出去,兰迪在后面,想了想,下定了重大的决心。 “我也去。”他说。 他们走到门外。这个时候,弄不清发生什么事的宾客正彼此好奇的打量着书房的门,一等它打开,他们又装作相互说话的样子,掩盖刚才偷窥的窘态。 “埃勒里,发生了什么事?”波拉走上前问。 奎因先生注意到,那位江先生刚才正在和她们投其所好的聊着天。想来还说了个有趣的笑话,洁西卡和波拉的脸上都是淡淡的红晕。 “格兰特先生被谋杀了。”他轻轻的压低声音说,但不远处的江盗洋还是眼睛一亮。显然是他听到了。 “奎因先生。”江侦探趁他拿大衣的时候,走上来说,“让我和你一起去吧。” 埃勒里注视了他足足有半分钟,江盗洋继续说,“你不需要个翻译吗?” 美国侦探终于点了点头。 兰迪?格兰特跟着他们一块出来,不一会儿江盗洋开过来一辆老旧的雪佛莱轿车过来。三人上了车,跟着王金森警官往上海市警察总局而去。 “格兰特先生,我真的很为你难过,你父亲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谢谢,江先生,我知道你。”兰迪突然想到了什么,说,“我听说你,露西娅的芭蕾老师曾经遇到过一个谋杀案。” “哦,你说丁家的案子啊,那个案子我搞砸了,鸡飞狗跳,乱七八糟。”江盗洋轻松的哼哼着,“格兰特先生,你知道你的父亲有些什么朋友吗?” 兰迪看了一眼埃勒里。 埃勒里冲他点点头,说:“我也想知道。” “父亲有好几类朋友,一类是以前和我们住一起的犹太人。战后,他们大多已经回国了。第二类是父亲生活工作中的朋友,他们有些是各个租界里的显贵人物,也有一些医生。最后一类是父亲的中国朋友,父亲对中国文化感兴趣,几年前更是开始对一种刻在龟壳和骨头上的中国原始文字感兴趣。他认识了一些研究这方面的人,之后就经常见面聚会。” “甲骨文。”江盗洋拐了个弯,继续跟在王金森的车后,“中国文字的起源,有五千年历史的象形文字。” “中国文字是象形文字?”大书虫埃勒里?奎因饥渴的问。 “我不是很清楚,我并不研究这个东西。事实上我还很少看书,但据说我们的文字就是根据这些象形符号演变过来的。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找个朋友跟你详细的说说。” 埃勒里把身子往椅子上一靠,闭起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睁开说:“江先生,不如说说你自己吧。” 江盗洋转脸看了他一下,噗哧一声笑了,“我知道了,你一定觉得我很让人怀疑,对吧。没错,你的怀疑是对的。有这么句俗话,天上如果掉下馅饼,聪明人就该张嘴把它接住。如果我换了你的位置,我也会怀疑。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个侦探,在上海滩上混得不错,有些名气。许多有头脸的人物也都找我办案。三个月前我受一个人委托,要调查这位杰古森公爵是不是真的爵爷。至于是谁委托,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们这一行的规矩,我不能说。我找到了一些线索,但没有得到证据,这个时候,我的委托人告诉我说,他们忠实的仆人卡尔波夫少尉将带着杰古森姐弟两人的身份证明去欧洲,于是我就跟着去了欧洲,直到前天中午才回来。然后今天我听到了花医生被杀的消息,就找个朋友帮忙,混到公爵大人的宴会里来看看。哈,没想到王金森也来了。还带来了老格兰特先生的死讯。哦,这个王金森,笨蛋。” “我知道了,是老格兰特先生委托的你。” “嘿,埃勒里,我是说奎因,这样就无趣了。” “好吧,江,或者我叫你盗洋。” “随你的便。”江盗洋跟着把车开到总局门口,几个门口站岗的小警察跑上前一看,忙不迭的行了个礼。 “江。”埃勒里说,“那位被杀的中国人是姓花吗?” “怎么?”江盗洋相当吃惊,“你还不知道。” “王探长根本没有告诉我们。” “这只老狐狸,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个花医生是个江湖郎中。”江盗洋骂着,打开车门钻出去。他顶着凛冽的寒风走向矮小的王金森,冲他吆喝着什么。 埃勒里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猜那讲的是中国话。 兰迪?格兰特说他在和王金森开玩笑,不过从王探长瞬间转变的红脸可以知道,这个玩笑开得很过分。 王金森的办公桌上摞着一叠叠厚厚的文件,上面全部都同时标有中文和英文。 埃勒里从把最上面的有关卡尔?格兰特的验尸报告材料拿过来,手指调整了一下夹鼻眼镜,翻开。报告上的内容与王金森之前告知的没有什么不同。死亡时间是十二月二十七日午夜到二十八日凌晨之间。死亡的主要原因是出血性的休克,但肺部刺穿造成的呼吸困难,以及番木鳖碱的毒性也有致命的作用。埃勒里想象他在临死前的所作所为,不寒而栗。 “王探长。为什么,你认为格兰特先生是自己喝下的毒药并弄伤的自己呢?”江盗洋在看了报告以后,提出埃勒里也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好极了。我们在苏州河沿岸进行了搜索,发现了一个丢弃的小医药箱,我想这个应该是格兰特医生随身带的那种。现在还在查证。那上面有血迹,是他自己的。我们把他手里的柳叶刀和装有士的宁的瓶子与药箱里面空出的位置做对照,正好吻合。此外我们在药箱里找到一个他的手套,刀柄和瓶子上也都有他的指纹。”王金森看到江盗洋做势反驳,便加大嗓门说,“但此外更重要的是,那天晚上落着雨加雪,在案发现场只有一排脚印。虽然随着时间推移,脚印的形状已经不能判断是否是格兰特留下的,但是现场除了那个已经没有其他的脚印或者车轮印。” “所以警察确信那是格兰特先生自己弄伤的自己,喝下了毒药,然后跳进了河里。”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奎因先生,你有疑问吗?” “我非常同意这样的判断。” 江盗洋咕哝着什么话,摸出一支土耳其烟。他用火柴点上,咬在嘴里。寻衅似的问:“老格兰特被人射中肺部,他不可能走得多远。那么谋杀他的人应该就在附近。王探长,你有没有调查过附近的状况呢?” “你以为我没有?”王金森不买账,“我们确实在附近大概五十米的地方找到了一个仓库。战前是日本人占领的,现在那里不属于任何人。那里不同于河边,白天会有很多人经过,我们赶到时也只能依稀认出了两行车印。但要用来做比对,那完全是不可能办到的。” “所以说现在你们没辙了。”江盗洋显得很开心的,放声大笑。 “嘿,江盗洋!”王金森拍着桌子站起来,抬起脸看那比他整整高出一个头的年轻人,吼道,“我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但是在这之前,你应该先把自己的屁股给擦干净。你在这他妈的案子里,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我不过混饭吃。但是现在我的这口饭被人弄脏了。”江盗洋低下头,一边死死盯着王金森,一边把手里的烟灰弹掉。 有人轻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王金森招呼进来后,一份弹道测试的报道给拿了进来。王金森一翻,又递给埃勒里。 “奎因先生,我恐怕你是对的。射中格兰特的枪正是杀死那个中国人的枪。” “凶器找到了吗?” “还没有,估计凶手把它带走了。” “探长。”埃勒里又问,“有关那个中国人的情况,你现在有消息了吗?” “当然,中午的时候查到了。”王金森在他桌上那叠文件里翻查,说,“死者姓花,叫花怀二,是一个郎中。住在乡下。放置尸体的汽车是被人丢弃在进城的路上。我们调查到这个花郎中是个非常怪僻难缠的人,在那天午夜早一些的时候,有个黑衣人开车来找他。花郎中在一家小店买了包香烟和火柴,然后就跟着黑衣人上车走了。小店的老板还注意到,当时他身上背着自己那个药箱。他当时还以为花怀二是被人找出去看急诊。” 王金森按着埃勒里的要求和兰迪他们一起去停尸房看了尸体。同一天发现的两具有同一把枪射杀的尸体按着顺序排列在一起。埃勒里揭开第一个身上的盖着的白布,是一个谢顶的中国老头。 法医韩道光两只手绞在一起,警觉的盯着埃勒里的一举一动。 “大夫,花先生身上只有一处伤吗?” 王金森把这句话翻译了一遍,那个法医回答说:“两个伤口,子弹从左边太阳穴射入,贯穿脑部后,再从右耳后面射出来。太阳穴附近还有火药的灼伤。” “没有中毒的迹象?” “没有。” “死者身前抽不抽烟?” “死者是个老烟鬼。”韩道光皱皱眉,“肺部坏了不少。而且还是个酒鬼,肝和胃也有毛病。” 埃勒里点点头,“你们在死者身上有发现香烟吗?” “在他的外衣里有一包新买的还没拆封的白金龙香烟。” “还有其他的吗?” “就只有一包烟。” “其他一点东西都没有了?” “他的衣服就在边上。”王金森有些不悦,“奎因你如果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 埃勒里接过韩道光医生递来的破大衣,认真的翻看起来。果然在里面只有一包香烟。他走到那堆衣服里,再翻看其他的东西。只找到几张法币和两把用铁丝套在一起的铜钥匙。除此以外,还能找到的也就只有污迹和灰尘了。埃勒里显得很满意的走向卡尔?格兰特的尸体。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到这位犹太医生,只不过那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兰迪的脸愈发惨白,沉闷的一声哼哼,扶住门框,大喘气。埃勒里仔细的看着老格兰特表面的创口;肺部的两个弹孔,左右手臂的划伤,左边四道,右边两道。还有腹部靠右的一个用柳叶刀划的六芒星。埃勒里定睛一看,愣住了。身后的江盗洋,眼睛也放出光芒。 那并不是一个规则的大卫星,事实上角向下的那个三角形的顶角根本就没有刺穿那个正立三角形的底边。更重要的是,埃勒里和江盗洋都看出,格兰特是先画了两个上下相对的锐角,再分别画上两道底边的。 “大卫星。”埃勒里念叨着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上海滩的人们沉浸在度过一年中最后一天的氛围中。虽然基督纪年的新年远比不过他们对传统节日春节的意义,但依然有些人是兴高采烈的。圣诞、新年、春节……每一年,到了这个时候,人们心中就涌出一种说不出的倦怠和期望。至于要做的事情,则已经被丢到了黄浦江,顺着奔腾的江水流到太平洋中,一去不复返。 可是江盗洋先生没有倦怠,他按照前一天和和埃勒里说好的会合了。他们把波拉、洁西卡一起分装在两辆车里,拉到了兰迪?格兰特的家。 兰迪红眼的样子让人想起了某种嗜血的野人。“王金森刚刚来过。”他说。 洁西卡喃喃地呼唤他的名字,对他诉说衷肠,接着又抱着他哭了起来。 埃勒里冲波拉眨眨眼,这位好莱坞幽兰向他们走去,去把那对伤心的情人给拆开。 “波拉。”洁西卡红着眼睛说,“我觉得都是我的错。” “怎么会呢?亲爱的。” “我总担心会出事,没想到现在真的出事了,还是兰迪的爸爸。”她哭得越加伤心,江盗洋抽着烟,撇撇嘴。去找家里的佣人。 佣人柳妈五十多岁的模样,一副慈眉善目的好妈妈表情。用手绢擦着眼角,说:“你也是巡捕房的探长吗,格兰特先生真可怜。” “柳妈妈。”江盗洋装出一副和蔼的样子,“你能告诉我,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家老爷是什么时候吗?” 柳妈歪着头,双手搓着围裙,想了好一会儿,缓慢的回答说,“应该是四天前吧。老爷在家吃了晚饭,然后就开车出去了。” “当时是什么时候。” “六点过后吧。” “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柳妈摇摇头,“不晓得。老爷去哪从来不说的。” 埃勒里?奎因走过来。老妈妈惊恐的看着这个有着一副银灰色眼睛的外国人,好像站在他面前的是什么吃人魔王。 “江。”埃勒里说,“有没有问那封来信?” 江盗洋把埃勒里的问题翻译了一遍。柳妈又想了一会儿,回答说:“对了,那天下午确实有老爷的信。” “还记得那封信上的字吗,谁写来的?” 江盗洋嘴角一拂,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笑。“奎因,柳妈不认字。” 埃勒里让兰迪用钥匙打开门,去老格兰特先生的书房。 医生的书房布置得很雅致,在一个厚厚的壁炉前,摆着一张宽大的胡桃木书桌,两边是两排书柜。右边的书柜里面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好书,但确实都是值得一读的。还有一些有残破的、修补的痕迹,正是经历了那场灾难后留下的证据。在左边的书柜里,是埃勒里看不懂的中文书,还有一些字画。江盗洋告诉他这里面有几张是很值钱的。埃勒里又搜查了书桌,也没有找到那封信,最后仅仅在壁炉里找到还烧剩半个角的信封。 他们把残存的封角拿出来,兰迪和柳妈都说就是那封信。 “兰迪,你能确定?” “没错,那种乳白色的颜色和那封信一样的。我之前从来没有看过那种信。” “柳妈。”江盗洋若有所思的又点了支土耳其雪茄,埃勒里和兰迪都谢绝了。“你最后一次清理这个壁炉是什么时候?” “就在前一天,就是二十六号晚上。” “这么看,这的确是格兰特烧掉的。有人约他晚上去仓库聚会,并且要求他烧掉信。” “江,你的推理似乎太快了一点。” “但是很符合逻辑。”江盗洋微笑的夹着自己的土耳其雪茄,“老格兰特绝对是个一板一眼的人。只是,我不明白,他既然有时间在自己身上弄出那么多伤,画了那个大卫星,还喝下番木鳖碱,那干吗不把凶手的名字直接写出来。” “也许爸爸怕凶手随后跟来。” “那又怎么样,他都跳到河里了。他应该知道凶手不会跟上来。而且……我不懂。这个大卫星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你应该懂。”埃勒里说。 “我应该懂,为什么?” “别忘了,你是他雇佣的侦探。虽然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我,但我知道,他既然留下这个死前留言。那一定就是给你的。” “哈,好一个白帝城托孤。” 埃勒里看看他,江盗洋把这个典故解释了一遍,奎因侦探哈哈大笑。“这么说老格兰特是要你做诸葛。” “我才没兴趣为他鞠躬尽瘁,一分钱都收不到。”江盗洋咕哝着嘴,“奎因,我看你还是很怀疑我。” “你并没有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不是吗?你掌握着我不知道的线索。” “胡说八道。” “那么那个花医生呢。你知道他的情况。而我却是一无所知。” “嘿,奎因,关于花怀二的情况我和你知道的一样多。他是个郎中,在中医界有点名气。是个孤僻的人,一个人隐居在乡下。我为了调查杰古森夫人的病,跟踪过他。然后我把这一情况告诉了老格兰特。格兰特他让我去追踪那个俄国少尉,等我回来后,休息了一天,就发现他们都死了。你看我比你多知道些什么。我知道的你都已经知道了。” “不,至少你知道他住在哪。” “哦,该死。好吧,如果你这么愿意,我带你去他家看看。我就不信凶手会在他家门上留下拜贴。” 埃勒里笑笑。“江,你的思维跳跃得太快了。” “你别告诉我你不怀疑杰古森那家人。” 埃勒里和江盗洋来到了乡下,凉飕飕的空气打在两人的脸上,冻得他们不住的用手捂住口鼻。埃勒里跟着江盗洋踩过薄雪、尿粪混在一起的泥土路,直到看间一爿小小烟资店。 “花怀二就住在那家店边上的小院子里。” 两人走过去,在门上推了推。是锁着的。 烟资店的小老板从里面探出头,好奇的张望着这对陌生男子。 “你们找谁?” 江盗洋灵机一动,上前一步说,“花郎中在吗?” “花怀二?”那个长得像橘子皮的男人咬着他的香烟,露出黄牙,笑着说,“老坏蛋死了。” “死了?”江盗洋装出吃惊、诧异的模样,问,“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这么突然就去了。” “嘿,你不知道,他不是生病死的。”小老板继续说,“听巡捕房的人说,是被人杀死的。哈哈……听说被一伙儿黑社会用乱枪,叭叭叭叭叭……射得满身窟窿,惨不忍睹。” “他真是被黑社会看上了?” “是哦,花怀二人虽然不怎么样,医术还真了得。很多人都来找他。听说是两个帮派为了争白粉,大火并。斧头帮的老二被打得半死。他们就来找花怀二,要他去帮着刮骨疗伤。结果半路上就被人干掉了。” “那天晚上是谁来找他的呢?” “一个黑衣人吧。戴着墨镜。那个人……”小老板看了一眼埃勒里,说,“那个人穿的就和这人一样,不过比他瘦一点。” “你确定?” “我怎么会不确定。你不知道,这里人都叫我包打听。我什么事不知道啊。就是那样一个人。花怀二从门里出来,问他是不是出事了。那人神秘的点了点头。花怀二来我店里买香烟的时候,他也是一副掩人耳目的站在后面。怎么看就不是好人。” “他们说的是什么话?” “什么话,当然是中国话了。花怀二又不会英格里息。” 埃勒里走过来,他注意到柜台里的几包香烟。 “这个就是白金龙。店老板说花怀二那晚离开之前来这买了香烟。” 埃勒里买了烟和火柴。他把火柴盒拿在手里看了半天,面对着那个兰花的广告画,不由露出了一丝看不见的笑容。 江盗洋又和包打听老板谈了一会儿,在确定案发后只有警察来过后,和奎因一起回城。路上,他们两交换了刚才得到情报。 两点钟的时候埃勒里和江盗洋跨进了一家俄国咖啡馆。一进门,这位中国侦探就笑着往窗口的一个座位走去。一个梳妆时髦的中国男子,一边抽烟斗,一边看着街景,喝咖啡。这个人矮小肥胖,坐在椅子中就像卡在里面一样。不过一双精明的小眼睛却贼溜溜的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两人。 江盗洋介绍说:“这位是美国的名侦探,埃勒里?奎因先生。”奎因往前迈了一步。“这是孙小青先生,他和你在某一个方面是同行。也是个侦探小说家。” 孙小青从椅子里好容易挣脱出来,伸出手来热情的与埃勒里相握。江盗洋和奎因坐下后点餐。孙小青又往烟斗里塞了一把烟丝,用火点上。然后他用流利的英语说:“我一直在等你过来呢。老格兰特是怎么死的,你查清了吗?” “你还好意思说。”一个穿黄马甲的侍者端上餐点,等他离开后,江盗洋继续说,“都是你给我介绍的好差事。我都快被王金森那个笨蛋当成凶手给抓起来了。” “王金森本来是个笨蛋,去苏格兰场转了两圈,真以为自己就是福尔摩斯啊。他估计连格兰特肚子上留言的意思都没搞清楚。” “这么说,孙先生你知道那个大卫星是什么意思?” “那不是大卫星,是甲骨文的符号。代表男女。” “甲骨文的男女符号代表?” “其实不单单是甲骨文,奎因先生应该知道箭头的本意就是男性生殖器的象形。” 埃勒里点点头,喝了一口咖啡。 “甲骨文乃至汉字是世界上唯一的以象形符号演化而来的文字。许多字中都有两性符号构成。虽然后世的孔老二们忌讳说性。但从科学的角度研究中国文字,就不能避讳这个话题。” “那么孙先生。汉字中有没有仅以两个三角形结合成的文字呢?” “有,合。”孙小青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合”字。他把它递给埃勒里,等他看完以后,笑眯眯的说,“这个字的本意就是男女结合的意思。哈哈哈哈……” 埃勒里沉默了,端着咖啡杯,就是不往嘴上送。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烟缸被烟蒂插满以后,奎因侦探站了起来。 “没错。就是那么一会事。” “你知道什么了?”江盗洋问。 “一切。”埃勒里言简意赅,“江,你愿意帮我办一件事吗?” “你说吧。免费帮你跑腿。” 埃勒里低下头来秘密的向江盗洋诉说着什么。等到他们抬起头。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挑战读者: 埃勒里?奎因确实是个精明的人,但是我不得不说这场比赛有欠公平。如果他不是掌握着那条我不知道的线索,我一定不会比他晚推理出谁是凶手。 不过,各位读者,想来你们是知道奎因的这条线索的。你们和这位不可一世的美国侦探站在相同的位子上。那么现在,不要犹豫,闭上你们的眼睛,开动你们的脑筋,想想所发生的那一切。那个凶手的名字就会在你的脑中呼之欲出了。 不要害怕奎因的挑衅,戴上你们的手套,去拳台上好好的和他较量一场吧。我相信一定有那么一两个人,可以把他揍得满地找牙。 哈哈…… 江盗洋 杰古森的府邸里,聚了好多人。公爵、少尉、露西娅洁西卡两姐妹、娜塔莎夫人、还有兰迪?格兰特、波拉?帕里斯、江盗洋和王金森以及他的手下。要求把这些人召集起来的,当然是我们的埃勒里?奎因先生。 他等这些人都坐好以后,就开始抽烟,一声不吭的抽烟。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沉默得令人害怕。 终于,彼得?卡尔波夫忍耐不住,跳起来。 “奎因,你到底要搞什么鬼?” 奎因先生说:“人还没有聚齐呢。” 王金森急急忙忙转过头去看,突然明白过来了似的,叫道:“对了,杰古森夫人。她人在哪?” “行行好。”卡尔波夫说,“夫人她病了!她需要卧床休息。” “什么病?”埃勒里问。 卡尔波夫性情激愤,就快上来挥舞他粗巨大的拳头。“该死,你竟然敢质疑夫人的病。你这混账的美国佬。” “杰古森先生,你姐姐到底什么病?”埃勒里又问。 “我不知道,奎因先生。”公爵眼神困惑地注视起这个侦探,“但是医生说这是很厉害的传染病。所以需要隔离治疗。” “好吧。”埃勒里把一个烟蒂掐灭,“看来我再怎么努力,都不会问出些什么了。尽管你们说的话,可以少了许多麻烦。我把大家都召集起来,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已经知道杀死卡尔?格兰特先生和那位中国医生花怀二的凶手是谁了。就在你们中间。” 被指控的人群集体颤抖了一下。有个声音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杰古森小姐,不要动怒。如果你耐着性子听下去你就明白了。四天前,老格兰特先生接到一封秘密来信,发这封信的人让他当天晚上去苏州河畔的某个仓库见面。因为事关机密,这封信事后已经被老格兰特烧掉了。当然这个只是我推理的结论,但从后事发展来看,事实就是那么一回事。当天晚上格兰特先生和凶手见面了。他们为某个机密事情在谈判。因为谈不拢,凶手开枪射杀他。不过老格兰特没有马上死掉。他逃出去,在苏州河边划伤自己,并且喝下一剂番木鳖碱,最后跳下河去。这样,问题就来了,格兰特既然当时逃走了,为什么不呼救,又或者他知道自己获救无望。那么既然有时间割伤自己,喝下毒药,干吗不直接拼写凶手的名字?还有,那个肚子上的大卫星又是什么意思?这些我们待会儿可以解释。我们知道案发后凶手开走了格兰特的车。接着在两天过后的子夜,中医花怀二在城乡之间的路上被人枪杀。被发现时,就躺在老格兰特的福特车里。再经过弹道比对得知,杀死两人的为同一把枪,都是卡尔特点三八转轮。因此从这些事实我们可以知道,杀死花怀二的人也就是杀死卡尔?格兰特的人。“ 埃勒里停下来,平静的注视了一眼他的听众,发发现这个时候,这些人都异乎寻常的安静。就像一只只如饥似渴的幼鸟,伸长了脖子,在等待母鸟的喂食。 埃勒里丢了一根虫子,说:“现在我们回到格兰特被发现的所留下的诡异上来。在最初我听说他死前中了两枪,又把自己割伤以后,我就问王金森警官,他是否也有中毒。王金森很惊讶的回答说是,并问我为什么知道。我说这里面存在着一个很相似的谋杀模式。是什么呢?枪伤、刀伤、中毒,还有掉进河里。这些能让你们想起什么呢?波拉。” 波拉理了理她的头发,说:“拉斯普廷。” “没错,就是拉斯普廷。在第一天晚餐的时候,我曾经说起过这个著名的谋杀。当时虽然一时巧合,但是当真的出现一具和拉斯普廷一样死状的尸体时,我就不得不考虑,拉斯普廷在这出谋杀里面的有什么意义。拉斯普廷在这个案子里到底代表了什么?是拉斯普廷谋杀了卡尔?格兰特?不,不是,这个沙俄旧臣早已死了。确确实实的死了。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他能从地狱复活过来杀人。那么我们能知道的就是在这桩谋杀案里,有一个和拉斯普廷相关的人,一个拉斯普廷的后人。” “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吗?”王金森显然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待会儿我会论证这个命题。现在我们接下去分析。在这件案子里牵涉到一个拉斯普廷的后人。那么这个人难道是格兰特?不对,第一他是犹太人,这一点可以确定;第二,这个死状在很大程度上是他自己弄出来的。这就说明不是他是拉斯普廷的后人,而是拉斯普廷的后人杀了他。” “哦……”卡尔波夫少尉舒了口气,“拉斯普廷。” “那么谁才是拉斯普廷的后人呢?格兰特有没有留下这个指控他的名字呢?没有,我自己研究了整个尸体,都没有发现一个像是字母的伤口,除了一个看似好像大卫星的标志。那么破解这个大卫星的意义,在我看来也就是当务之急。如果大卫星的本意不是指一个人。首先我看不出有这层含义,第二写名字不是比符号更直截了当吗?因此格兰特留写这个符号不是为了指控一个名字,而是一件事。这个符号的意义是揭露拉斯普钦后人参与的一个阴谋。这也就是格兰特被谋杀的动机,他就是因为识破了这个阴谋而被灭口。这个推理也许太快了,但是我有证据可以证明。江盗洋先生可以作证。如他后来所告知我的,他是一个私家侦探。他受格兰特先生委托来调查杰古森姐弟是不是真的俄国皇室后裔。” 杰古森公爵的脸色惨白,他颤抖着咬着他的嘴唇,斯声喝道:“这是诽谤!” 卡尔波夫站起来,想要扑向埃勒里,但江盗洋却抢在之前,一把捏着他的手腕。“听奎因好好说。” 卡尔波夫坐下来,死死瞪着埃勒里。被敌视的侦探一点也不在乎,继续说,“老格兰特让江去调查,结果江把给杰古森夫人看病的大夫给找到了,而他正是后来被杀的花怀二。我不知道格兰特是否有去找过那位花医生,但是从格兰特留下的那个暗号来看,他确实知道了些什么。所以凶手才急急忙忙的杀死他和花怀二。现在我们来说说,这个所谓的大卫星是什么意思。我想问的是,这真的是个大卫星吗?” “不是大卫星,还能是其他什么?当然是他们犹太人的护身符了。” “错了,王警官。你犯了一个先入为主的错误。因为格兰特是犹太人,所以他留下的标记就一定是大卫星。这个推论是错误的。我有两点可以证明。第一,那个倒三角并没有刺破正三角的底边,它并非一个标准的大卫星。” “格兰特当时深受重伤,又处在弥留之际,他怎么可能画得那么标准。”王金森抗辩。 “没错,他是在弥留之际。但是他却可以先画两个相对的角,然后再封底边。这是我第二个证据。如果不信,你可以拿支笔在纸上画一下。怎么画才顺手。我试了好几遍,你们也可以试试。一定是先画一条斜边加一条底边构成一个底角,再用另一条斜边构成三角形。这样才顺手,而且画起来块。可是格兰特偏偏不这样,他却非要先画两个相对的角。所以我确定他画的并不是大卫星。”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区别,依然是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不,这里面意义可大了。如果大卫星只是迷惑人的手段,那么格兰特所要表现的两个相对的角才有意义。这表达了什么呢?我长时间在这里面徘徊,直到碰到格兰特先生的朋友孙小青先生。他告诉我在汉字的老祖宗甲骨文中,向上的三角和向下的三角分别代表男女的性器。没错,在符号学中,三角代表性器的现象是普遍存在的。格兰特长久以来一直在研究甲骨文,因此格兰特死前留下一个甲骨文作为留言是符合逻辑的。只有了解甲骨文的人知道他的意思,而江侦探正好是孙小青介绍给格兰特的。这个符号或者说这个象形的涵义其实是格兰特留给江的。我为了确定这一点,又问孙先生是否有一个字结合了这两个三角。他告诉我说是。有一个中国字,这个字读做‘合’。”埃勒里像之前孙小青做的一样,在纸上写在这个字,给他的听众看,“这个字的本意也就是男女结合的意思。这意味着什么?这就是说格兰特死前留言的整个涵义是他在指控有拉斯普廷后人参与的一个阴谋,这个阴谋中包含了一个受谴责的男女结合。现在问题就来了,是哪两位的结合受到谴责?兰迪和洁西卡,还是卡尔波夫和杰古森小姐。没有,都不是。因为花怀二的死也是因为与这个阴谋有牵连。那么很显然这场受谴责的结合中的一方就是杰古森夫人,或者说安妮夫人。发挥你们的想象力吧。安妮夫人突然生病了,却不让他们家的私人医生看。黑衣人,我想这就是那位拉斯普廷的后人,从乡下拉来一个中医给这位夫人看病。但是这位医生显然没有什么本事,竟然让安妮夫人在封闭的环境中呆了将近半年都没有治好。可是他们仍然在找他看病。嘻嘻……”埃勒里古怪的笑着,看着如坐针毡的杰古森说:“公爵夫人怀孕了,告诉我谁干的?” 听众席上发出一片惊呼之声。露西娅?杰古森扭过头,看着她的养父问:“这是真的吗?” “别问我,我不知道?”杰古森愠怒地回答说。 “可是你应该知道。”埃勒里淡淡的说,“格兰特的指控和一场结合有关,而这场结合有和一个阴谋息息相关。所以让公爵夫人怀孕的男人就是你——没错就是你,杰古森公爵先生。除了你以外,我想象不出有其他的人了。你们犯了一个不应该犯的错误,正是这个错误让格兰特知道你们其实不是姐弟,同时这也就证明了你们不是阿列克谢和安娜。你们是一对冒牌货。” 露西娅呆若木鸡,他们都像吓到了似的,纷纷地向边上躲开。 “这么说就是他杀死了格兰特和花怀二。”王金森站起来,又被江盗洋按了下去。 “慢慢来。”奎因侦探说,“但现在为止,我们仅仅论证了他们是一对冒牌货,他们参与了这桩冒名顶替的阴谋,但是我们还没有证明是谁杀了这两个人。除了我们知道这个人是拉斯普廷的后人。” “那会不会这个后人也是假冒的呢?”波拉问。 “不,亲爱的,不是。这个人确实是拉斯普廷的后人,我有两个证据可以证明。我先说第一个,卡尔波夫少尉曾经把有关证明这对假冒姐弟是阿列克谢和安娜的文件送到过波兰。这些证明文件是真实的,那么他们怎么可能得到这些文件呢。我们知道拉斯普廷曾经被亚力桑德拉找来给阿列克谢看病,再加上他死前和沙皇一家密切的关系,他自然掌握有关阿列克谢和安娜的真实资料。他死后,他的后人拿着这些文件逃离。沙俄灭亡后,沙皇一家被枪毙,只有阿列克谢和安娜失踪了。这个人握着这些文件的人,发现可以利用这一点。于是他一手策划了这桩冒名顶替的阴谋,想要得到沙俄皇室的那份巨额遗产。但是当杰古森他们出了乱子后,事情就变得不可收拾了。他努力想要继续隐瞒下去,但还是被格兰特识破。眼看阴谋就要曝光,他为了灭口就先后杀死了格兰特和花怀二。第一场谋杀发生在二十七日午夜到二十八日凌晨,第二场发生在二十九日子夜。在谋杀花怀二的案件中,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王金森问。 “花怀二出门之前买的火柴不见了。”埃勒里微笑起来,“我仔细查看了那件衣服,找遍了所有,都只找到香烟,没有找到火柴。这就奇怪了。如果他只带烟不带火柴,他怎么抽烟。要知道他可是个老烟鬼。” “也许是用完了呢?”王金森说。 “不对。他没有用完他的火柴。他的那包烟根本就没拆封。我在案发的车座下发现了一点烟灰。这能证明他确实之前有抽烟,但他自己的那包烟没有拆开,火柴却不见了。这就是说他抽的是凶手的烟。没错,凶手也抽了烟。但是没有火柴,所以就拿走了花怀二之前买的火柴。” “可是,还是不对。如果凶手有香烟,就像你刚才所指出的。他也应该有火柴啊。” 埃勒里摇摇头,“不,没错。凶手确实是没有火柴。因为他穿的大衣里面没有火柴,他的火柴已经在早上都用光了。” “你连火柴是早上用光这种事也能推理出来。”王金森不置可否的问。 江盗洋暴笑。 “不是推理的,而是我知道。”埃勒里说,“因为凶手谋杀花怀二时,穿着我的大衣。” “啊——” “哼。”埃勒里说,“我在飞机上用光了火柴,之后到了这里也没有想到去弄火柴。可是,当我第二天穿着大衣,陪兰迪去警察局时,我却从大衣兜里掏出了火柴。还是一包新的,只被滑了两三次。我没有买火柴,却多了一包新的。这就是说有人在案发那天晚上穿着我的大衣出去,之后在我的大衣口袋里塞了一包火柴回来。” “可是,你怎么能确定这个人就是杀死花怀二的凶手呢?” “有三点。”埃勒里显得有些急促,“第一,凶手拿走火柴是因为他需要火柴来点烟,而我的大衣里正好没有火柴,所以凶手穿的是我的大衣;第二,案发当天晚上,烟资店的老板看到一个穿着和我一样大衣的人来找花怀二。我这件大衣是邦德街定做的,式样也是美国最新的,我想上海这里应该没有这种款式。第三,决定性的一点。上海的火柴盒上都有各种不同的广告画,而我大衣兜里火柴盒上的画和那家小店买的火柴盒上的画一样,都是一种兰花图案。把这些都堆积起来,还不能证明凶手就是穿着我的大衣出去杀人的吗?” 王金森不吭气。 “再者,即使没有证据证明凶手穿着我的大衣出去杀了花怀二。我依然能够推理出凶手是谁,因为从案发现场可以知道,凶手是个抽烟的人。” “这一点,我没有异议。” “第二,凶手懂中文。”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烟资店的老板看到他和花怀二说了中文;因为给格兰特寄来的信上写着汉字;因为这位黑衣人雇佣一个中国女佣照看那位杰古森夫人;而这个黑衣人当然就是那个拉斯普廷的后人。为了保密,他才找一个中国女佣。反过来也就证明凶手必定懂中文,并且会说中文。” “还有第三点吗?” “有,凶手会开车。” “所以……” “所以,根据以上几点,我们首先可以排除兰迪?格兰特和洁西卡?摩尔。兰迪是红色盲,不能开车,洁西卡?摩尔从不抽烟。” 兰迪和洁西卡互看了一眼,走到一起,好像埃勒里的排除是一种褒奖似的。 “其次我们可以排除杰古森小姐。她不懂中文,甚至不屑一顾。至于杰古森本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会开车,他抽雪茄倒是真的,但雪茄和烟一样都需要用火点。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也不懂中文。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卡尔波夫是他的中文翻译。当然我们也能排除杰古森夫人,哈,哈……我不相信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能够出去杀人。而且那位老板也说了,凶手是个比较瘦小的人。一个怀胎起码已经六个月的孕妇,怎么看都不会是瘦的。那么剩下来……” “我不是凶手。”卡尔波夫大叫着,挥着拳,表示抗议。 “没错,他也不是凶手。”埃勒里看看正要上去抓人的王金森说,“我还有第四个条件,他不合适。十二月二十七日子夜到十二月二十八日凌晨,也就是老格兰特被杀的时候,他人在华沙,这一点,跟踪他的江可以作证。而且我也查过这趟行程,他们都没有骗我。他们是坐那天晚一些时候的飞机回来的。回到中国时,已经是二十八日的下午了。这样一来,我们排除了所有的人,除了那个真正的凶手,嘿,不用找枪了,江已经对着你了,你只要动一动,江就会开枪的。” 娜塔莎夫人面色惨白,她的牙齿打着冷战,愤怒的盯着剥下她假面具的埃勒里?奎因。 “你抽烟。我来的第一天就看见了。你懂中文,我曾亲眼见你吩咐那个中国女佣给我买火柴。你还会开车,昨天上午你开着车出去为晚宴做采购。我很感激你对我做过的一切,除了穿我的大衣去杀人这一点。现在你的游戏结束了。” 王金森目睹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他的推理水平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和挑战。 江盗洋随后出示了埃勒里叫他找来的有关娜塔莎的身份证明,证实了关于她就是拉斯普廷后人的推断。阴谋被揭露了,谋杀犯被抓住了,相爱的人最后也终于结婚了。 这就是有关埃勒里?奎因在上海滩破解的有关皇室、宗教及爱情的谋杀案的故事。 <全文完> [此贴被hitachi41于2006-3-12 19:14:39修改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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