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为黑斯廷斯,由于老黑暂时不能访问推门,所以由我代发其最新作品! 男人,还是女人? 作者:黑斯廷斯 一 A和K是表面看不出但其实彼此非常憎恶的聪明人,导致憎恶有 很多理由,太了解对方是其中一个,A经常就把自己误当成K,不免 深深恐惧,因为包括A本人在内当时都未曾发觉。需要说明的是,A 和K的确是二个人,不牵涉哲学上本我超我之类。 A和K在一起时喜欢玩一种叫心理测验的游戏,这种游戏并不好 玩,也不能证明什么,偏偏有人乐此不疲,A和K明白让人知道自己 内心的秘密是危险的,但聪明人往往自负,漠视危险,希望别人了解 自己与众不同,但是通常A的选择就是K的选择,K的想法就是A的 想法,A和K慢慢的从恐惧、不安进化到彼此憎恶,你愿意一个人透 彻的了解你,掌握你心中最隐蔽花园的钥匙所在,你知道会有那么一 天,门要被肆无忌惮的打开,珍藏象风一样从你的指尖滑走,但你却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到,你只有坐在那里等,等到要发疯,甚至开始 渴望一颗偶然经过的子弹打进你的脑袋吗? 这次的测验是“男人,还是女人?”,A和K的兴致不大,题目 浅薄而无聊,“二个人吃一块夹心巧克力,一个人一下就吃光了,另 一个人先咬一点,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第二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晚会上有人说大多数人都不想到月亮上去,一人反对道‘这不是真 的,我就想去,男人,还是女人?”尤其是第二题,给出的答案竟然 是“女人,因为她自己想去,所以她就认为大多数人也想去”生活中, 大概只有小孩、恋人和白痴才会问你关于月亮的问题吧。 A想了想道:“不过第二个九成还是应该是个女人。” K道:“也许只有女人才会说‘这不是真的’,而男人通常只说 不吧。” A叹气道:“K将A想说的话说了出来,K,男人,还是女人?” K微笑道:“A故意让K代替自己说话,A,男人,还是女人?” A和K相互凝视,续而微笑。 A过了许久慢慢道:“记得川端康成的《蒲公英》吗?” K问:“怎么了?” A说:“那上面提到有个患人体缺视症的产妇杀了自己孩子的故 事,她看不见孩子的脖子,于是就把孩子杀了。” K淡淡的说:“书上也说,那是因为极度的爱引起的。” A叹气道:“没有那么多的人会幸运的患上人体缺视症的。” K茫然的附言:“如今爱是随处可见的吧?” 二 阳在朦胧中睁开眼睛,医院的窗户对着阳台,天气冷而阴翳,室 内白天也开着灯,但还是发出半明半暗微弱的光芒,墙壁白的似乎透 明,一个男人坐在床头看着阳,眼睛很亮,象是刚流过泪,阳并不清 楚这个男人的实际含义,但阳的小脸上已露出微笑,嘴中呀呀的含糊 不清的吐露着类似“BA”的单词,他曾让阳这样喊他,他喜欢阳,喜 欢亲阳,喜欢摩挲阳粉嫩无暇的脸蛋,阳觉得舒服,所以阳也喜欢他。 刚才当尖锐的针管插进阳身体时,阳撕心裂肺的喊起来,痛苦是 真实的,反映同样也是真实的,护士连死亡都司空见惯,真实的痛苦 换不起她心中的一丝漪澜,她不满的抱怨:“这么小的小孩,静脉真 是难找啊……”说这话的意思并没有对她第三针才找准位置有所道歉, 小武已经没有抱怨的力量,他曾经以为自己再不会伤心,可当他的阳 嘶喊时,他的眼泪瞬间背叛了自己。 小武道:“阳啊,你痛吗?” 阳笑:“咿……” 小武道:“阳啊,爸爸也痛啊。” 阳笑:“呀……” 小武道:“只要你好,爸爸不活了也愿意啊。” 阳笑:“嘻……” 小武道:“阳啊,我知道有一天你会走,会忽然离开爸爸,却不 知道是什么时候,爸爸只有坐在那里等,你知道爸爸已经渴望有颗子 弹打进爸爸的脑袋吗?” 阳笑:“噫……”伸出小手,小武凑过头,拿起阳的小手轻轻贴 在脸上。 三 放下电话,李娟继续吃她的夹心巧克力,她轻启朱唇,露出洁白 的牙齿轻咬一点,然后看看里面的夹心,她喜欢这个牌子的巧克力, 里面的夹心符合她的要求,虽然她早已熟悉这个品牌,但多看一眼仍 叫她更觉满意。 大程正读着晚报,晚报上登的事都与他无关,他看的还是目不转 睛,因为他总得找些事来做,大程表情凝重的关注着时事版,内心却 颇觉滑稽,电话引起了他的兴趣,大程抬起头:“阳死了么?” 李娟有点吃惊:“你怎么会这么想?” 大程道:“我看的出来你很高兴。” 李娟为自己辩解:“我没你想的那么坏。” 大程平静的道:“但你的确很高兴。” 李娟沉默许久,悲哀的道:“阳有先天病,心脏随时有可能衰竭, 谁也不知道阳什么时候离开,阳要是走的早,对妹妹来说应该是好事 吧? 大程道:“说谎啊,阳虽然多次犯病,但每次都挺了过来,而我 知道李亭和别人不一样。” 李娟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大程道:“你应该了解你妹妹的,她从小到大都被人宠,不可否 认她很出色,但有了阳以后,一切都变样了,她很爱阳,但阳给她带 来的精神压力是任何人想象不到的,譬如朋友说了一句很普通的话, 在她的耳朵中就有可能变成另外一种意思。” 李娟冷笑:“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程道:“所有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但不是所有的母亲都能承 受一个有病的孩子。” 李娟道:“你是说李亭杀死了阳?” 大程道:“我没有说过。” 李娟固执道:“但你就是这个意思。” 大程想了想,道:“我总觉得一个孩子与其在刚出生就被查出有 毛病比在五六岁查出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人们在无可奈何的状况下容 易接受事实,可当改变事实轻而易举时,总会有人按捺不住蠢蠢欲动 的。” 李娟道:“你知道有一天某人或某事会离你而去,但你却不知道 是在什么时候,所以你只有等,等到要发疯。” 大程道:“于是便有极端的人会自己装一颗子弹。” 李娟兴奋起来:“装子弹的人也有可能是小武。” 大程道:“是吧,小武也有可能,谁都有可能拔掉针管的。” 李娟道:“拔掉针管,为什么?” 大程有些狼狈,他的小孩就在隔壁房间酣睡,“我是说……这个 简单一点,不会被人看见,只需要短短的几分钟,阳就不在了,如果 有医生偶然撞见,也可以解释是在无意中碰掉的,我想就算医生心里 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是可以理解的吧,阳在他们眼中不就等于死人么?” 李娟道:“你不认为这是犯罪?” 大程道:“应该是吧,搞不清楚啊,不过阳是小武和李亭带到这 个世界来的,他俩为阳也快倾家荡产了,但阳仍然是个无底洞,带不 来一点希望,阳的确无辜,但小武和李亭也要活下去啊,他们的路更 长。” 李娟道:“一个人说服了自己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杀人了么?” “我不过是举个例子……”大程不想继续话题了:“阳是个废人, 现在还什么都不懂,二岁和二十岁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阳倘若能 活到二十岁突然死去,和二岁时相比带给别人的打击哪个更大一些呢? 换句话说,我认为有二年的痛苦回忆比有二十年要好。” 李娟想了想:“我不认为会拔掉针管。” 大程道:“为什么?” 李娟道:“你说过拔掉针管后还会有几分钟,我不相信有谁能坚 持这几分钟,假如阳不会马上死,在你身边呼吸急促,眼睛瞪着你, 向你伸出小手,阳仍然不知道你在害自己,阳以为你在和阳玩游戏, 阳还在朝你笑,你会有什么反应?” 大程目瞪口呆:“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李娟压低声音道:“所以我不认为有人会想到拔针管的方法,扼 死一个小孩更容易吧,还什么都看不出来,只需要……” 大程皱起眉头站了起来:“睡觉时间到了,而且我想大多数人都 不会想知道这个问题吧。” 李娟摇头:“这不是真的,我就想知道。” 看见大程迅速的走进睡房,李娟在他身后笑起来:“和你开玩笑 呢,阳出院了,小武打电话让我们去吃饭,阳二岁生日到了。” 四 阳坐在婴儿车中,仍然睁大眼睛,阳不是很安分,总不想睡觉, 婴儿车是最高级的一种,很少有人买的起的上等品,阳却不喜欢,在 里面处处受到阻隔,阳伸出手,表达的意思是想出去,对面的女人不 懂,李亭以为阳很快活,的确,阳应该感到快活,阳二岁了。 李亭站起身,走进化妆间,把略显零乱的头发整理一下,顺便在 脸上擦些薄粉,等会儿姐姐姐夫要来,她不愿意他们看到自己憔悴的 神情,李亭仿佛有种天生的本能,只要她走进外面的世界,走到阳光 下,她就是个漂亮的让人惊艳的女人,李亭天生丽质却苛于言笑,暗 暗得意于由此而来的男人们仰慕却略带敬畏的眼神,她很在乎这个, 明知道一钱不值,关上门后的李亭精神委顿,眼皮浮肿,喜欢赤着脚, 绾着裤管,露出白皙的一截小腿倒躺在沙发上吃零食,这是年少时留 下的不良习惯,她的母亲就曾经是这番模样,李亭如今学的惟妙惟肖。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某个灰蒙蒙的下午,还是某次惬 意的黄昏漫步之后?初为人母的喜悦就象你儿时的玩伴,陪你度过很 多开心的日子后忽然消逝殆尽,直到有一天你自己都开始怀疑那一段 日子是否真的存在过,或只是记忆的一种错觉。阳脸色铁青,趴在那 里象条饥渴的小狗一样大口大口喘着气,李亭已习惯于幸福生活,甚 至忘记了如何呐喊来表达自己的无助,她泪流不止,大滴大滴的眼泪 夺眶而出,她的脚在发软,马上就要倒下去,幸好小武及时扶住了她, 从此李亭过上了等待的日子。 李亭的淡妆已经化毕,却仍然舍不得离开镜子,她弯下细长的脖 颈,凝视着自己的脸,面部飞快的变幻着各种情况下需要的适宜表情, 不由暗忖:镜子也靠不住呢,它反映不了自己已快到崩溃边缘的现实, 但这样更好一些吧,镜子都辨别不出来,别人当然就更不会知道了。 她突然发现有根睫毛似乎有点粘滞,连忙去摸镊子,却忘记所在,便 毫不犹豫的将它拔掉,这虽然使她疼痛,但产生的完美无暇的假象令 她更满意,她又伸过头端详自己,忽然吃惊的张开嘴,镜子里的粘滞 睫毛仍在! 回过头,李娟笑吟吟的提着个蛋糕站在她的身后:“妹妹,我看 你来了。” 李亭淡淡的微笑:“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 大程在外面夸张的叫道:“好可爱的阳啊,来,叫大伯一声,你 叫一声,呵呵,你这个笨东西喔,就会傻笑,李娟啊,你来一下。” “什么事啊?” “你来看阳的鼻子象小武还是李亭?”大程知道看不出来。 李娟走出来假装仔细的看了看:“象小武呢,不过小嘴象我们家 李亭,咦,小武那里去了?” 李亭靠在门边道:“听说出了种新药,便跑去买了,一会儿就回 来吧。” 阳幸福的瞅着身边热闹的人们,就这样度过了二岁生日的最后一 个下午 五 夜晚,K象条鱼一样滑了进来,迅速的将手捂在阳的脸上,阳猛 然痉挛,小脸变紫,K歪过头,令自己什么也看不见,阳的小腿在不 断蹬蹋,婴儿车是很少有人买的起的上等品,踢在上面发不出一丝声 音,阳不想走啊,K觉得有股劲马上就要从体内消失,流下泪来哀求:“ 阳啊,你走吧,你快些走吧,我求求你。”阳似乎听懂了K的话,停 止了挣扎,阳长大肯定是个听话的孩子,阳的身体发出一股恶臭,一 摊稀黄的屎缓缓从身体里流淌出来。 K跪在阳的身边,阳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K放声大哭起来:“ 阳,你死了吗,你真的死了吗?”K的眼泪是真实的,K将阳紧紧抱 在怀里。 医院诊断:阳,法乐氏四联症患者,先天性心脏病中最厉害的一 种,于五月十日正常死亡于家中。 六 阳光下,二个小孩在草地上嬉戏。 A不经意的道:“阳若还活着,该有八岁了吧。” K转过头:“你是什么意思?” A道:“不知道啊,就是忽然想起了阳。” K冷笑道:“你感到愧疚了吗,阳的死你也有责任啊。” A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K道:“你一直很聪明,什么也瞒不过你,但不是你鼓动我这么做 的吗?还和我说人体缺视症的事情。” A道:“笑话。” K道:“你就是这样,什么事都不承认,而且什么事都喜欢让别人 代替你说出来。” A终于忍不住道:“那又怎么样呢,我不说出来你一样会去做,还 说什么极度的爱,我看是自私吧。” K道:“说我自私就自私吧,我也不指望你理解我的痛苦,话说回 来,你恐怕比我还自私吧。” A道:“你胡说。” K道:“姐姐啊,那时我和小武已经花掉所有的积蓄了,你害怕我 们向你借钱,把钱丢进谁也不知道结果的无底洞里,但作为唯一的姐姐 不借钱又说不过去,便一直鼓动我杀害阳啊。 A沉默不语,许久轻声道:“不要再说了,妹妹,我真的喜欢阳啊,” 她的声音有点哽咽:“这些年我一直在想阳,没有一天睡的好觉。” K低下头:“别再说了。” 一个小孩跑近K,委屈的道:“妈妈,他们说我不是你唯一的小孩, 你还有个阳,是男孩,还是女孩?” K愣了,眼泪再也遏制不住。 阳,男孩,还是女孩? 你曾经在脑里想过这个问题吗? 你很残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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