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抛尸

　　1

　　为调查一起失踪案，我和陈大龙去了京北的平水河度假村，它是由新加坡商人独立投资的。失踪的是总经理的千金小姐。　　
　　“我叫苏子佩，”总经理接待了我们俩，“我女儿叫苏曼丽，自昨天下班，一直没见她回家来。”
　　“您女儿每天几点回家？怎样回家？”
　　“正常时间是下午6点左右到家，有时会在康乐宫玩一会儿，七八点也就到家了。每次都是开车回来，度假村距我们的公寓不远，从周家务村穿过去，也就3公里多的路程。”
　　“她是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征？”
　　“身高1米65，椭圆脸庞，偏瘦，留的是披肩长发，穿蓝白格的连衣短裙，模样像学生。她戴的饰物都很贵重。项链是珍珠的，中央的一颗最大，直径有10多毫米；戒指是镶翡翠的；耳坠是玉兰花造型，纯金的；手镯是中国传统样式，白金的，刻着龙凤花纹。她那辆车昂贵得很，‘宝马’，白色，是我从德国买来的。”
　　“车在吗？”
　　“也不见啦。”
　　美女香车，双双失踪，案情重大，何况又是涉外案件？绝对非同小可。

　　2

　　夜色即降，我俩离开度假村，肚子早已响起“辘辘”之声。
　　我们的“蓝鸟”驶近一个村口，路边竖着个搪瓷路牌，写着“周家务”三字。
　　“喔，刚才苏经理提到过它。”陈大龙想到。
　　“干吗不在这儿填填肚子？”我来了兴趣，“山村野味，别有情趣。”
　　“蓝鸟”驶进宽阔的街道，停了下来。
　　路边有家小店，是　“比沙煎饼屋”，这店名真是怪，我想，一定是脱胎于意大利“比萨饼屋”吧。
　　此时，晚饭时间已过，可说是门可罗雀，只有掌柜一人。这个掌柜大约有40多岁，脸色黧黑，皮糙肉粗，很有几分农民的憨气。
　　四个煎饼，两碗绿豆粥。我俩埋头大吃起来，只几嘴，碟子里的咸菜便已净光。
　　“咸菜多少钱？再来一盘。”我问。
　　“白吃，管够。”掌柜非常大方，　“里屋，门后面的瓦缸里，自己去，随便夹。”
　　按照他的指点，我进到里屋，从门后面的瓦缸里夹了满满一盘“八宝菜”。
　　临分手时，掌柜的蘸着唾沫，从上衣口袋里捻出一张名片，双手托着，恭恭敬敬地送了过来：“欢迎再次光临。”
　　出了店门，我拿出名片欣赏，正面印的是“比沙煎饼屋经理邢满仓”，翻到背面看，还印着几串英文呢。
　　“还经理呢，假冲大亨。”陈大龙奚落着，“怪哉，他也用的着英文？”
　　“怎么用不着？这儿离度假村那样近，风味又独特，外国游客肯定会常来光顾。”

　　3

　　回到队里，陈大龙将苏曼丽的个体特征和那辆“宝马”的外观、型号写成一份材料，粘贴到内部网站上，请求各地公安机关帮忙查找。
　　很快，河北怀安县公安局便传来了信息和资料：在县城西郊外公路旁的破草房里，发现一具女尸，体征和苏曼丽相像。同时，勘查现场的视频资料也从网上传过来。
　　这是一个荒芜的土坯房，门窗缺损，屋檐破漏，墙垣残断。地面上躺着一具女尸，身材高挑，有1米6以上，椭圆脸庞，留的是披肩长发，穿蓝白格的连衣短裙，的确很像苏曼丽。　
　　没有见到项链、戒指、耳坠、手镯等饰物，估计已经被掠走。
　　屋内的土炕、地面，到处是厚厚的尘土，其上没发现任何行走、躺卧、擦抹之类的痕迹，可见，这里不是杀人的第一现场。
　　躯干上弥漫血迹，左胸有刺伤，正值心前区部位，为致命伤。
　　尸体上沾有短发两根，血手印数枚。
　　尸体被运到北京，请平水河度假村的苏经理确认无误之后，送到法医室进行检验。
　　出了法医室，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重又跑回去，从衣兜里掏出个物件儿，给了法医。
　　很快，法医鉴定结果出来：尸体上的两根毛发，为男性头发，应为案犯所遗留。吸光度测定，其年龄为35至45之间。血型为AB型。
　　死者胃内容物中，有鸡蛋、豆面、辣椒、面酱、小米、葱、油炸食品成分。
　　血手印指头乳突花纹为囊斗形纹。

　　4

　　情况分析会之后，队长命我和陈大龙带上熊菲，先去当地派出所求援，再去向平水河度假村总经理汇报。
　　经过周家务，已然入夜。我们仨踏进了“比沙煎饼屋”。
　　“欢迎再次光临，”邢掌柜见是熟客登门，格外热情，一看后面跟着个熊菲，愈加殷勤，“嚯，还带来个漂亮姑娘呢，到度假村来玩？”
　　乘着他高抬起胳膊招手的姿势，我猛地上去攒住他的手腕，“咔喳”一下死死铐住。说时迟，那时快，陈大龙已从背后将他拦腰抱住。我只一拽，便把手铐的另一端，套在了墙上壁扇的三角铁架上。
　　熊菲从手包里抽出“92式转轮”，一指邢满仓，大声喝斥：“不许动，老实点儿。”
　　我和陈大龙到里屋去搜查赃物。在凉席的缝隙里抽出两根长发，看色泽、闻气味，是喷过发胶的。掀开凉席看，木床板上有几处被刮过，刀痕崭新，细看接缝处尚可见有丝丝残存血痕。抽屉里找到一把分割猪肉的尖刀，其刀口与戳入死者心脏部位的创口吻合。
　　死者身上的饰物在哪里？屋里可以藏匿的地方并不多，我俩翻着可疑的各处，抽屉、柜子、箱子、纸盒、竹篮、口袋，还有大大小小的坛坛罐罐，终于在柜顶的一个旧茶叶桶里找到了：珍珠项链、翡翠戒指、玉兰耳坠、龙凤手镯。
　　陈大龙和当地派出所的同行，一同押送邢满仓回城里。
　　我和熊菲去平水河度假村找总经理苏子佩，请他辨认饰物。

　　5

　　“哎，说说，”路上，熊菲问我，“你怎么会想到了那个邢满仓？”
　　“胃内容物有绿豆面、鸡蛋、辣椒、面酱、小米、葱、油炸类食物这不就是煎饼的成分吗？苏经理说‘度假村距我们的公寓不远，从周家务村穿过去，也就3公里多的路程’就是说，周家务是苏曼丽回家的必由之路。”
　　“煎饼屋的里屋是第一现场，是怎么认定的？”
　　“昨天晚上，邢满仓让我进屋去盛咸菜，我看见屋里十分封闭，与外界隔绝，是个难得的杀人场所。邢满仓可以让客人进屋去盛咸菜，也就完全可以用这一手法骗一个毫无思想戒备的女孩儿进到屋里去。”
　　“这只是情理分析，可不能算是科学依据呀？”熊菲依然存疑。
　　“毛发分析认定，凶手的年龄在35岁至45岁之间。”我道出了关键，“最可靠的证据是那张名片，上面有邢满仓的指纹，囊形斗纹，与尸体上血手印的指纹完全吻合。”
　　“我服啦，”熊菲终于信服，“早在《圣经》时代，人们就已经懂得，没有两个人的指纹是相同的。”　
　　到了平水河度假村，苏子佩一见到塑料袋里的饰物，便号啕大哭起来，连呼“我的女儿”。

　　6

　　回到队里，队长给我们看了讯问邢满仓的录像。
　　刑满仓一副气愤模样：“她那样阔气，穿金戴银，是怎么阔起来的？是占了我们的房、霸了我们的地。那姑娘爱吃煎饼，爱喝绿豆粥，娇娇滴滴，凡人不理，一脸盛气，我看着就恨。那天还居然指责我，说我这儿不讲卫生，她凭什么这样对待我？”
　　“凭着这，就杀人？”　
　　“她总吹嘘他的首饰值几千几万美元。我承认，我是谋财害命，想发一笔财……”
　　“把尸体抛到怀安去的，是谁？”
　　“我和村西头儿的二蛋商量个计划，我把小妖精弄死，得她身上的珠宝。他把尸体扔到远处去，‘宝马’归他。”
　　“他把‘宝马’车开到哪儿去了？”
　　“山西，”邢满仓很是恐惧，没有隐瞒，“他跟我说过，已经物色好了买家，是山西雁北的一个煤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