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牵着柏拉图，在空荡荡的维尔蒂广场上游荡。

走到一个篮球架下，我停了下来，盯着架下面的篮球。

“你不需要为每一件事情感到抱歉。”我想起了神父的话。

或许吧。

我把柏拉图留在原地，走到球架下，拿起了那个球。

熟悉的质感。我已经有一年没有碰过篮球了。

我带着球，回到球场上。球与地面接触时发出的“嘭嘭”声，显得很空灵。

我走到两分线的位置上，思忖着现在的我到底还剩下多少功力。

深深吸一口气。然后挑起，投球。

球进了。真漂亮。

我感到自己的嘴角在微微上扬。我在微笑。

我拉起柏拉图，转身准备离开时，忽然发现有几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男孩正站在不远处，颇感兴趣地看着我。

“打得不错嘛，伙计。”其中最高大的一个说，他身上穿着一件印着骷髅头的黑色T恤，“我们两个单独来一场，怎么样？”

我摇摇头，想要绕开他们离开。

但那个高个子又挡住了我的路。

“我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吗？”他问，“就赛一场，这是规矩。”

“我只想离开。”我低声说。

“别这样，我猜你应该不想在今晚的晚会上被人为难吧？被别人叫胆小鬼可不是什么好事哦。”他回头对他的朋友坏笑了几下。

突然，那种感觉又来了。那种不祥的感觉。

高个子仍在和他的朋友说笑。但他的皮肤苍白，头发上沾满了泥土。他的脖子上有一条深深的刀痕。血不断地往外涌出，就连他的裤子也被染红了。

现在他转向了我，无神的双眸盯着我。他的嘴巴动了动。

“什么？”我问。

画面又变了回来。

“我问你，”他戏谑地说，“胆小鬼，赛一场怎么样？”

“不。”我说，声音听起来有点低沉，“我也不会去那个晚会。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早点回家。”

“什么意思？”他问。

“没什么意思，”我说，“这只是我给你的一个忠告。”

“安迪，别理他了。”高个子背后的一个男孩说，“我猜我知道这个家伙。我妈在福特医生那里工作，她告诉我这个家伙在监护病房住了两个星期。他的精神有点问题。”

这并没有引起我多大的不悦。相反地，加入这可以尽快结束这次的谈话，我会很高兴。

高个子撇撇嘴，绕过我，和他的朋友跑到球场上打球去了。

可是刚刚是怎么一回事？这从来没在活人身上发生过。

我叹气。希望这一切都不会成真。

天在下雨。四周一片昏暗。

我穿着雨衣，在一条泥泞的小路上骑着自行车。两边都是草丛。

车子的速度很快。雨打在我的脸上，很痛。

但我没有理会那么继续在加速。

我在一个拐弯处停了下来，扔下车子，扑进草丛中，开始拼命徒手挖了起来。

泥土中的碎石刮伤了我的手指。但我不在乎。

我继续用力地挖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看到了埋在土里的东西。

安迪——今天傍晚在广场碰到的那个高个子男孩，正躺在那里，身首分离，对我诡异地笑着。

我躺在床上，睁开了眼睛。我的心在狂跳不止。

窗外，一片黑暗，传来一阵雨声。

我坐了起来，感到一阵恐慌。

刚才的梦。真实得可怕。

有些事我必须搞清楚，我知道。

我摇摇晃晃地走下楼梯，来到客厅，感到太阳穴有点发胀。

妈妈和尼尔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怎么了，萨姆？”妈妈问。

“我想到外面去逛逛，就、骑那辆自行车。”

“你疯了吗？”妈妈惊恐地站了起来，“不……我很抱歉，萨姆。但你看，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外面还下着大雨，或许……”

尼尔打断了她的话：“算了，艾琳，就让他去吧。这总比他整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得多。”

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不安地看着我。这相当于默许了。

我走到车库，找出自行车，穿上雨衣，走进雨中。

我骑上车子，开始在路上前进。虽然说我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但事实上我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在朝着某个确定的方向走着。

车子在不断地加速，迎面吹来的风吹掉了雨衣的兜帽。雨水打湿了我的头发，流到了我的后背。

我没有理会那么多，继续用力蹬着自行车的踏板。

快点，塞缪尔，快点！

不知何时，车子已经拐进了一条泥泞的小路。路的两边都是些草丛和矮树林。

就和那个梦一样。

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恐惧开始将我包围起来。

拜托，千万不要这样……

很快，我就到了那个拐弯处。我下了车，径直向草丛跑去，一不小心被碎石绊了一下，整个人扑倒在满是泥浆的地上。我闻到了泥土的味道。

除此以外，我还嗅到了一股不祥的气息。

血腥味。

我爬起来，开始没命地在那一片松软的泥土上挖掘起来。

我想停下来，因为我知道结果是什么。可是，我的手仍在继续挖着，不受控制。

远处，有一道光在向我移动。还有汽车的引擎声。

光在我的身后停下了。

“嗨，你在那里干什么呢？”有个声音问。

我没有回答他。我一直在紧咬着牙关。

车子的门打开的声音，还有脚步声。

“你在找什么东西吗？”那个人问。

我的手指在泥土中感觉到了一丝柔软。皮肤的柔软。

我加快了挖掘的速度。不一会儿，原本埋在土里的东西呈现在我眼前。

一具无头的尸体。

此时，那个人——我猜是个巡警，已经走到了我身边。他也看到了那具尸体。

“噢！这是……上帝啊！”他喃喃地说着，向后退了几步，转身对着对讲机大声说着。

我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尸体。接着那个巡警车子的灯光，我看清楚了。

那具尸体穿着一件印着骷髅头的T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