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呵。”一个男人清了清嗓子，从黑暗当中走出来，站定，——四周警车白色车灯十分耀眼，红蓝车灯闪烁不停——就像一个演员从后台走到了舞台中央。“终于把你逮住了。”他说。说话人是王羽。

       “这些天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而这一切的开端，源于一连串的命案。三名死者，为了便于区分和指代，姑且分别称他们为面具男、馆长和囚徒。在整桩案子里，有意无意地，有人想到，面具男从埃及归来，带着传说中执法长老的使命，在塞外旅社104房间用裁决之杖自杀，用性命和天神签订契约，唤醒了木乃伊。木乃伊以执法长老的名义杀死了馆长和囚徒。这一切多么诡异和迷人呐！但是注意，我们这不是小说，是个充满现代文明的世界，没有怪力乱神，警察不会以为是木乃伊犯案。

       “所以来分析一下更合理的解释吧。三具尸体：馆长死于晚上八点半，溺亡，然后被切下右手腕；囚徒死于晚上九点，受外伤而亡，尸体被焚烧；面具男死于晚上八点，中毒而亡，死后被裁决之杖刺入胸部伪装成自杀的模样。——我们现在略去他们真正的死因和死亡时间。——假如我们看到这三具尸体，并且是在不清楚他们正确的死因和死亡时间的情况下，我们会怎么想？——是不是会想，面具男杀死了馆长和囚徒，然后自杀了！

       “多贴切多完美啊！——没有怪力乱神！一个人杀死了另外两个人，然后自杀了！于是这个案子到这儿了结了，因为‘凶手’已经自杀了。于是真正的凶手就可以逍遥法外、高枕无忧了！这才是凶手布的局。

       “可是我们却没有这么想，没有认为是面具男杀死他们然后自杀，为什么？因为我们知道他们的死因，都是被杀；因为我们知道他们的死亡时间，面具男是三个死者里最先死亡的。他不可能是杀完两个人之后再自杀。我们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我们之中恰巧有一个法医——温雨蒙。

       “我们这些人里头居然出现了一个法医，这个能知道死者死因和死亡时间的法医是真凶意料之外的一个因素。但这件案子里还有一个意外因素：隧道塌方。

       “意外的公路隧道和铁路隧道塌方才使这件案子发生的舞台变得与世隔绝。如果不是这个意外，就算我们这群人中没有法医，县城里官方的法医也能及时赶过来验尸，那凶手布这样一个局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就要看这两个意外因素发生的顺序了。隧道塌方先发生，于是凶手布了这样一个局。命案发生了，囚徒的尸体被发现后，温雨蒙才表露自己法医的职业，这时凶手已经无力改变什么了。左警官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故意说旅社104房的尸体一直没验，等凶手去104房做手脚。我想，旅社之所以失火，就是凶手想放火烧掉104房的尸体防止法医来检验它吧。

       “进行到这，大家应该发现了，真凶是一个在这整桩案子发生之前，或者至少是在整桩案子被布置妥当之前，就已经知道了隧道塌方、与世隔绝、法医进不来的消息了。上苍保佑，这桩案件的所有关系人，几乎都是在那天下午六点时在啤酒人俱乐部知道隧道塌方、与世隔绝的消息的。——除了我、温雨蒙和左徒，我们那个时候不在俱乐部，若不是我们发现了馆长的尸体而给县局打电话时县局告诉了我们这个消息，我们可能还会更晚才知道。而当时已经到晚上十一点了。媒体首播这个消息是当天晚上十点多，所以我们就算更早知道这个消息，也只能在十点多的时候，而那个时候案子早就发生了。所以请允许我最先把我们这三个案件的主要调查者从凶嫌中排除。”

       “谢谢。”温雨蒙淡淡道。

       “你继续。”左徒示意。

       “这个案子里其实还有一具尸体——那具木乃伊干尸，它的行踪能给我们很大的指示。木乃伊从火车站到旅社，到博物馆，再到老宅。有一个一直没有深究的问题：它是什么时候进入史家老宅的？

      “19：30到20：20，左警官装在老宅门外的摄像头显示，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到过老宅的大门外。老宅只有一扇门， 所有窗户都装有防盗窗并且完好无损，所以木乃伊没有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在大门外，自然也就没有在这个时间段进入老宅。李四在21：30拍的一张照片显示，当时的雪地是完好无损的，所以木乃伊也不可能在雪停的20：50到拍照的21：30之间进入老宅。

       “很多人可以作证，木乃伊是19点时被运离旅社的，而我们赶到老宅发现木乃伊大约是在23点半。19：30到20：20，20：50到21：30，这两个时间段已经被排除。所以木乃伊可能进入老宅的时间有三段：19：00~19：30，20：20~20：50，21：30~23：30。

       “到底哪个时间段是正确的？20点开始下雨，20：20雨停却开始下大雪，20：50雪停，21：30又开始下大雨，一直下到凌晨。所以，20：20~20：50之间，21：30~23：30之间，不是大雨就是大雪，它们有两个共同点，它们下得特别凶猛，它们是湿的。木乃伊胳膊上的损伤是它被人扛在肩上用手直接掌着而造成的，说明它是从旅社被直接扛到老宅的，干尸的外头没有做什么包裹。如果它是这期间从外面进入老宅，一定会被打湿，但是它被发现的时候是干燥无比的，没有一点打湿的迹象。所以20：20到23：30之间的时间被排除了。木乃伊是在19：00~19：30之间进入老宅的！

       “没有超自然现象，那么木乃伊进入这扇门时就需要钥匙。这个时候钥匙在哪？馆长是在20点半死亡的，19点到19点30馆长必然是活着的；馆长的右手腕是在他死后才被切下来；而串着钥匙的钢圈是没办法被损毁的。所以，19点到19点30，钥匙在馆长的手腕上，而手腕再馆长的手臂上。钥匙出现在了老宅门前，也就意为着馆长当时也在老宅门前。我们甚至有理由相信，木乃伊就是馆长从博物馆带来的——这恰好也符和了两种状况：馆长跟这具木乃伊渊源隐晦不明；舍弃办公室里的木箱子是为了方便单人携带这具木乃伊。

       “通过木乃伊的行踪，知道了馆长的行踪。继续。馆长在19：00~19：30之间来到老宅，那他又是何时离开老宅的？19：30~20：20有摄像头在门外，并没有拍到有人离开。于是，馆长要么是19：30之前离开，要么便是在20：20之后离开。”

       王羽缓了口气。“注意，我们赶到史家老宅的时候刚好来电，老宅里好几盏灯，包括电视机都自己亮了起来。”

       “那又如何？”左徒越听越觉得有意思了。

       “电是在19：40的时候停的。晚上，房子里开着灯很正常，离开房子关灯也正常。但是中途停电了，于是离开房子时也忘了把电灯开关关掉，等到再次来电时，灯便自己亮了。如果馆长是19点30之前离开老宅的，那时还没停电，他离开时应该把灯关掉，但是他没有关灯，说明他不是19点30之前离开老宅的。也许有人会说，馆长也可能是19点30之前离开老宅关了灯，只是后来凶手进入老宅翻找东西时顺手开了开关，发现灯不亮，再离开时却忘了把开关拨回来，于是开关变成开着的状态，等到来电时灯就自己亮了。但是想想，如果真是这样，凶手开一个开关就会反应过来是停电了，他还会把几个房间的灯都打开吗？更何况凶手开电视干嘛？所以，灯是馆长离开时忘了关，馆长不是在19点30之前离开的，那剩下的，他只能是在20点20之后离开的。

       “老宅距离博物馆开车至少也需要30分钟。”

       温雨蒙点头。

       “馆长是在20点30左右被杀。馆长最早只能在20点20分离开老宅。20点20分，加上10分钟，便到了20点30分，这个时候馆长被杀，但这10分钟之内馆长是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博物馆的！馆长是在博物馆之外被杀的！

       “馆长是在博物馆之外被杀的，我们却在博物馆的办公室里看到了他的尸体。什么温度检测仪，什么一只老鼠都无法通过，都不值一提！老鼠当然无法通过，老鼠是生物，生物有体温，但馆长已经不是生物了，他已经死了，他是尸体！尸体在这样的天气下冷却得会有多快！他的尸体通过办公室的走廊当然不会触发监测温度的警报！

       “赵三、李四一再说，他们把木箱‘抬’进了办公室，那自然不是用手推车‘推’进去的了。可为什么手推车会在办公室里？太明显了！——凶手把馆长的尸体放在手推车上，砍下馆长的右手腕，取下钥匙，再把尸体连同斧头推到走廊入口，往前一推，手推车就会滑过走廊，进入办公室了，而且不会触发警报。

       “馆长的尸体进入办公室后却被布置成了那样，这只能指出，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而赵三李四也说过，箱子被运往博物馆的时候他们明显感到箱子重了不少，我们也发现了那箱子是双层的。可想而知，箱子的下层躲了一个人，随木乃伊一起被抬了进来。最可笑的，是馆长亲自解除警报使箱子得以被抬进来，相当于是他亲手把死神请了进来。

       “办公室里的这位朋友，我们姑且称他为神秘人。神秘人在办公室里帮凶手布置好了一切，可我们在办公室里却没有发现他。他是怎么出去的？警报系统没被触发过啊。——既然馆长可以变成尸体后再进入办公室，为什么这个神秘人不能变成尸体后再从办公室出去！

       “凶手在办公室外，神秘人在办公室里，中间隔了一条走廊，凶手怎么杀他？凶器太完美啦。——既然凶手已经用到了‘鬼斧·神弓’里的‘鬼斧’，为什么不再用用‘神弓’呢？弓有了，怎么能没有箭呢？——裁决之杖啊，完美的箭。不知道凶手和神秘人是怎么约定的，总之神秘人按凶手的意图在办公室里布置好后，来到走廊口，傻傻地等着走廊另一头的凶手把他弄出去。谁知道凶手张起了弓，搭上了箭，一箭放出去。神秘人不躲避？他看不清对面凶手的动作啊。还记得办公室地毯上发现的隐形眼镜吗？他是深度近视，根本看不见十米之外的人要杀他。

       “神秘人倒地，隐形眼镜跌落出来。裁决之杖插在神秘人身上，箭尾应该系着一根绳子。这时，凶手指派神秘人把馆长的尸体溺在水池中并把水龙头开着的用意就清楚了。水不断流到水池里，再溢出来，从办公室流到走廊。积水既冲散了馆长尸体经过走廊时留下的血迹——他的手腕已经被斧子砍断了，又加速了神秘人尸体的冷却，更方便了凶手拉动箭尾的绳索把神秘人的尸体从办公室拉出来。”

       王羽举起手指：“这里终于可以在凶嫌当中排除一个人了——朱九龄，他只有一只胳膊，无法拉弓。”

       朱九龄哼了一声。

       “凶手把神秘人的尸体从办公室弄出来后会怎么处理它？赶紧布局呀：把他运到塞外旅社104房去，用箭射他，就是为了方便其被伪装成自杀。左警官曾经提过‘自杀心理’这个词。凶手要把神秘人伪装成自杀，必须得注意一个人自杀前的心理。神秘人的尸体倒在办公室时，头发和衣服都被地板上的积水打湿了。一个人自杀前应该比较整洁，不会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穿着湿漉漉的衣服自杀。没关系，头发湿了，凶手可以给吹干；衣服湿了，凶手可以给换掉。于是凶手把尸体的衣服脱下来。在准备给他换上干净衣服时，问题出现了。尸体胸口插着一支箭，这支箭是先刺穿衣服，再刺进胸膛的。箭不能拔下来，如果拔下来再刺进去，两次的伤口不可能吻合在一起，让人一眼就会看穿这个人不是自杀。不拔箭，把衣服脱下来容易，在衣服的箭孔处剪一个大洞就行；不拔箭，却没办法再把另一件衣服给尸体穿上啊！在衣服上破一个孔从箭羽处套进去？破孔处不对，不是箭头刺穿的形状，再说，这支裁决之杖形状独特，箭羽比箭头要宽，要把衣服套进去，就必须在衣服上剪一个至少箭羽那么宽的口子，但箭头是无论如何也刺不出比自己还要宽的口子的！没办法，完全没办法。可凶手也不能让尸体就这么光着啊，一个人是不会光着身子自杀的。

       “这是凶手没有考虑到的问题。但凶手很快想出了补救措施。这个案子里死了三个人。三具尸体，馆长的尸体确定无疑，神秘人的尸体没办法摆在104房了，但不是还有一具尸体吗？——就算再不可思议，也只有可能是这样了：神秘人的尸体最终去了史家地窖成了囚徒的尸体，而原来被囚禁多年的那个家伙被摆到104房变成了面具男！

       “我们在104房看到的那个死去的面具男，本来是被馆长囚禁在地窖里的男人。所以面具男的尸体头发参差不齐、胡子拉茬，馆长把他囚禁在地窖多年，当然不会给他定时请理发师吧？凶手只能临时给这具尸体理发修面，但凶手毕竟不是专业的理发师；所以凶手要追杀柳眉，因为我跟大家说过她看到过地窖囚禁多年的那个人，而左徒又一直隐瞒面具男的尸体早就不在104房了的事实，于是凶手以为她在104房看到了面具男的尸体，有可能认出这具尸体是之前囚禁在地窖的那个人。

       “神秘人的尸体被锁在地窖成为了囚徒的尸体，所以凶手要焚烧他的尸体。不是为了什么执法长老的火刑，而是为了掩盖伤口，用火焚烧，尸体身上中的箭伤蜷曲变形，伤口的正确形状无法判断，人们就不会知道杀他的凶器是裁决之杖。

       “三个死亡时间，20点，20点半，21点。三具尸体。馆长死于20点半，神秘人是在布置好馆长的尸体后才死的，他的死亡时间必然是20点半之后的那个，神秘人，也就是囚徒，死于21点。只剩一个死亡时间和一具尸体了，没得选择，面具男，也就是地窖真正囚禁之人，死于20点。囚徒死于21点，李四21点30拍到了一张照片，雪地上没有一个脚印。曾经我们为这个现象困惑了很久，现在再看，根本不是问题。21点时他不是死在地窖里的，而是死在博物馆里，他是神秘人，被移尸到地窖的，既然是移尸，他的尸体可以在21点30之后任意一个李四拍不到的时间移进老宅。李四21点30的照片说明不了什么。

       “凶手要移尸，而且距离不近，所以需要车。不幸的是，馆长刚好有车，完全可以被凶手利用了。

       “由于我们已经知道，104房里死去的那个面具男是一直被馆长囚禁之人，所以他自然不是在火车上恐吓馆长的那个‘面具男’。为了便于区分，我们把火车上恐吓馆长的那个家伙称为带引号的‘面具男’。该论证一个问题了：火车上恐吓馆长的‘面具男’是谁？两种可能：他就是凶手本人，或者是凶手的帮凶。但我把后一种可能性否定掉了。原因有四。

       “第一，馆长、赵三和李四到旅社去运木乃伊时，‘面具男’就在房间里，还同他们交流过，之前在火车站他们也为‘面具男’搬过东西，他们没发现前后两次的‘面具男’有什么不同。一个人可以压低嗓子伪装自己的声音，但两个不同的人不可能伪装出同样音色的声音，所以他们在旅社房间看到的‘面具男’和火车上恐吓馆长的‘面具男’是同一个人，而此时他的帮凶——神秘人应该已经躲进了装木乃伊箱子的夹层里，所以‘面具男’不是帮凶。

       “那么有人会问，‘面具男’有没有可能是除神秘人之外的另一个帮凶？来看第二个原因，首先，这是一桩谋杀案，性质十分严重，凶手不太可能找太多帮凶，因为帮凶越多就意味着知情者越多，凶手就越难控制局面，所以我不相信会有第二个帮凶，而且我们来看这件案子里一些不同程度的知情者最后的结果：神秘人被凶手杀死，柳眉遭到凶手追杀暗算。从凶手在这次案件中的作风来看，如果还存在其他帮凶的话，凶手应该会杀了他，这件案子前后经历许多天，而且警方在全力追捕柳眉，凶手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杀死那个帮凶，警方只会以为这是柳眉下的手，凶手完全有理由有可能这么做，但却没有再出现其他死者了，这说明不存在其他帮凶了。

       “第三，如果火车上的‘面具男’是凶手的帮凶代他伪装的，那么根据这个凶手特别喜欢找替罪羊的性格，他完全有理由把这个帮凶杀了，然后再把所有的罪推给帮凶，就没有纠结于尸体的状况而把办公室和地窖的尸体移来移去的麻烦了。

       “第四，从馆长被‘面具男’恐吓后的表情和反应来看，他是认识并且害怕眼前那个人的，尽管那个人戴着面具，可见那个人不可能不是与十年前的埃及行有关的人，而且他最有可能害怕的就只有真正的史家的弟弟史子涯。那么这里我要多一句嘴，那个帮凶手的神秘人可能就是宋柯，毕竟曾经他也是谋害史家兄弟的人之一，威逼利诱，想他再次被收买想必也不是不可能，而且通过埃及日记的记录，向导宋柯刚好就是深度近视，呵！

       “于是得到结论，凶手没有其他帮凶了，火车上的‘面具男’是凶手。”

       “我们又可以排除嫌疑人了。”王羽顿了顿，“凶手没有除神秘人以外的其他帮凶，现在要给地窖囚禁之人的尸体理发修面，神秘人已经死了，自然不可能由他去做，只能凶手亲自动手了。赵三和李四，做了十多年的理发师，不可能把头发和胡子理成那样。也许有人会说，不会理发的确没办法装成会理发，但会理发却可以装作不会理发。是不是赵三李四故意把尸体的头发理成那样，从而让我们去怀疑那些没做过理发师的人？不可能。凶手把地窖囚禁之人的尸体搬到旅社是为了混淆视听，让人以为这就是火车上威胁馆长的那个人。正常情况下一个人的头发是不可能跟被啃过似的，威胁馆长的那个人又怎么会顶着这么一头头发呢？所以这不是凶手故意为之的，而是凶手无法克服的破绽——他不会理发。所以赵三、李四不是凶手。”

       “小伙子，你人还不算坏。”赵三道。

       “真厉害呀。”李四赞叹道。

       “火车上的‘面具男’是凶手。”王羽重复了一遍之前得到的结论，看向一个人，眼神变了，“有好多人见过他，见过他的体型，听过他的声音，而且我们都已经叫他‘面具男’啦，他当然是个男人！我们这儿唯一的女性——柳眉，我们早该排除她了，她既然不可能是火车上的‘面具男’，自然也不会是凶手！”王羽故意朝左徒看了看。

       柳眉扶着左肩，笑盈盈地注视着王羽。

       “来说说那本《埃及日记》。它记录着十年前发生在埃及的往事，并且这件往事很有可能是今天一系列悲剧的根源。我们要感谢这本日记，它不仅构成了逻辑的重要一环，而且把调查引向了正确的方向引向了十年前的埃及，只是其中最关键的、也许可以指认凶手的照片部分被凶手撕去了。这我就奇怪了，凶手既然在找而且找到了这本日记，就说明他知道它的存在和重要性，那他为什么不把整本日记都拿走？撕去日记本里的照片虽然可以使自己的相貌不被公之于众，但带走日记不仅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还能让我们没办法关注到十年前的往事而让我们来不到正确的方向上。这不是凶手在挑衅，而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是因为什么原因拿不走吗？那可以把它毁掉啊，只要让我们看不到那本日记就行。唯一的可能只有，凶手不能让它从我们眼前消失。——因为它在被撕去照片之前已经在我们面前出现过！是的，凶手是在左警官检查老宅拉开那个抽屉看到《埃及日记》之后才撕去日记的，在这之前凶手根本没找到日记。我们当时发现史家老宅被翻得乱七八糟，就以为凶手已经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之后又发现日记缺页，就以为凶手在我们第一次赶到老宅之前就把那一页撕了。谁知道是我们帮凶手找到了日记！于是凶手不敢将日记拿走或毁掉，因为我们一旦再发现它不见了，就等于知道了凶手在我们撤离老宅之后又回到过老宅，就有可能指向凶手的行踪——如果这段时间只有凶手一个人的行踪无法被证明，那他就百口莫辩了。

       “进行到此我们知道了些什么？凶手不敢拿走日记，说明他在左警官拉开抽屉看到日记本的当时也在现场，他也看到了日记本，同时他知道其他人也看到了。那么山本雄一就可以被排除了。——山本当时没有跟我们一块进入史家老宅，他当时不在现场，他一直在旅社睡觉。”

       “嘿，是。”山本顿首。

       “而同时，凶手不仅是一个当时在老宅现场的人，也是一个从老宅出来之后又在某个时间去过老宅的人。所以卫国安也可以被排除了，他的行踪最明确无疑了，他从老宅出来后跟大家一起待在啤酒人俱乐部里，然后直到我发现日记缺页，他都跟左警官一起在博物馆协助调查。他没有时间去撕日记。”

       “我、还好当时……幸亏左警官呐。”卫国安感觉好后怕。

       王羽伸出三根指头：“现在嫌疑人还剩下三个。关弋，向驿，韩若林。前边已经说过，火车上的‘面具男’是凶手，关弋在火车上和‘面具男’同时出现过，所以关弋绝不是凶手。”

       关弋垂着大脑袋，尽管他不是凶手。

       “凶手本来的计划是把神秘人的尸体摆在104房，让人以为那就是之前在众人视线里出现过的‘面具男’。所以凶手自己在扮演‘面具男’时，他只会注意不暴露与这个神秘人明显不同的身体特征。后来，凶手临时把地窖里的尸体搬到旅社扮成‘面具男’。地窖里的尸体身上有一个明显的身体特征，他的右手背上有一个与馆长的一样的蝴蝶形的红色胎记。这样的胎记不是人人都有的，他有，因为他是馆长的亲弟弟。——馆长是方龙，方虎因为不肯吐露‘水刑’和‘火刑’宝石的下落而被方龙关押起来，这一切都说得通了。——这个胎记别人的手上没有。凶手的手上没有，神秘人的手上也没有，这一点上他们是相同的，所以凶手在扮演‘‘面具男’时不会注意也不用注意自己的右手，它不会暴露自己与神秘人不同的身体特征。凶手扮演‘面具男’时如果被人看到过他的右手，发现他的右手没有胎记，而之后人们看到104房面具男尸体的右手有胎记，就知道104房的面具男和之前的‘面具男’不是同一人。凶手敢用方虎的尸体顶替神秘人的尸体，必然可以断定自己扮演‘面具男’时没有让别人看到过自己的右手。他并没有刻意注意过自己的右手，又如何断定自己哪怕连不经意间都不曾让别人见过自己的某一只手？——除非他有一个强烈的习惯，他知道但凡用不着这只手，他是不会把这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来的。”

       王羽盯着探照灯下的韩若林。

       韩若林左手拿着枪，右手正插在口袋里，站在白晃晃的灯光下。他稍愣了一下，嘴角露出无奈的笑容，如释重负般抽出右手：“不是习惯，而是残疾。”右手上缺少了一根手指。

11、尾声

       2002年2月27日。埃及。执法长老地下陵墓。

       “告诉你们一下，”方龙看着分别躺在两个平台上的深受重伤的史子渊和史子涯，说，“待会儿我出去的时候就会启动入口的机关，你们现在躺在这个平台上，可以慢慢挪，但如果其中任何一个平台上的负重轻于三十公斤了，这个地下陵墓就会塌掉。所以我不用亲手杀你们。”

       方龙上前抢走史子涯身边的包袱，突然被史子涯伸出右手抓住。他一心急，一口咬掉了史子涯的手指，狠狠吐出去。

       他又走到史子渊身边，却不料史子渊狠狠一口咬住了他的右手食指，死死不放。待他抽出手来时，食指已然断掉。他惨叫一声，没再理会史子渊身边的包袱，和方虎、宋柯匆匆离去。

       良久。

       “我们会有办法的。”

       “不。”史子渊说，“我活不长了。我得救你出去。我现在几乎就是尸体了。砍断我的腿，加上我身边的这个包袱，，会超过三十公斤了。”

       “不！”史子涯喊道。

       史子渊启动身边一个开关，一把利斧从墙壁里挥出来，齐生生砍断了他的双腿。

       史子涯移动到入口处关掉机关，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史子渊还是已然断气。“哥！”

       弟弟把哥哥的尸体抱进金棺，从包袱里取出一张面具给他戴上。方龙的断指永远地留在史子渊的喉间了。

       史子涯最后看一眼史子渊的尸体，从包袱里拿出裁决之杖锁住棺盖。他再次来到入口启动机关。

陵墓在身后倾塌，史子涯艰难地行走在沙漠中。

                                                                                                                                                    <全文完>

                                                                                    

笔名：王羽·林枫  QQ：1091630479   423577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