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私下称作“王妃殿下”的女孩子说自己前世可能是个公主,要是在平常我会觉得很好笑,但是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阿卫不也是吗?你现在是阿卫,可是在前世,你也许是江户时代的将军。”
“江户时代将军——”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博学,我不禁十分佩服。“没想到你知道这么多。”
“我哥哥对东方很有兴趣,教过我很多事。”
“可是关于前世的想法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假如有前世,一般来说,任何人都不记得前世的人生对吧?”
“应该是吧。如果有记忆,那么轮回的说法应该被证实了。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我曾看到这样的报道。之前完全没接受过语文教育的人在某种机缘之下竟然流利地说出之前从没看过或听过的古代语言,而且会流畅地写文章。”
“这我也知道。就是所谓的前世的记忆突然被唤醒的例子。我在想,被集合到这里的学生是不是就是这样?”
“什么意思?”
“我们六个人拥有一般人所没有的特殊能力。简单来说,就是我们能使前世的记忆频繁重现。”
“重现前世的记忆……?”
“或者说,我们具有与自己的意志无关,被前世的人格所复审的体质。这样说也许比较容易理解些。”
“前世的人格附身?”
“就好象变成了另一个人格一样。以阿卫为例,就是某一天,你突然变成了江户时代的将军。”
“怎么可能?因为我从来没有这样的记忆。”
“那当然。因为当时的你不是你自己啊。只是被前世的人格占用。你没有阿卫的记忆很正常。你有没有仔细听人家讲啦?”
“你是说我从日本来到这里之前发生了这个现象?”
“没错。我们之所以缺少某段时间的记忆,一定是因为我们被前世的另一个人格俯身了。”
我不禁哑然失声,“王妃殿下”的说法我没办法这么容易就接受。但是,我们所处的环境又太过特殊,对这样的论调似乎也不能一笑置之。
“我想当时我们的家人应该会惊讶吧?儿子或女儿突然摆出以前的将军或公主的姿态说些奇怪的事,难怪家人以为我们疯了。去看医生,可是看遍了许多医生,医生都只说这是非常特别的案例,他们只有投降的份。正当他们头疼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
“席华德博士他们吗?”
对哦,大家都理所当然的叫“博士”,却从来没有想到“校长”是专攻哪一个领域的博士。
“中继点的谜题也因此可以解开了。总之,他们是席华德博士他们的经纪人,在世界各地寻找拥有前世记忆的人。当他们找到人时,就把博士介绍给这个人的家人。我们之所以在那些经纪人的家里度过一段时间,就是为了让我们有一段冷却时期,避免突然被带到专门设施的我们陷入恐慌当中。”
“等一下,凯特。你的说法确实很有趣。我们失去记忆是因为那段时间,我们被不同的人格所附身,这种说法以一个实际上体验过记忆却是经验的人而言确实是具有不能全然否定的说服力。但是——”
“但是什么?”
“问题是,那个人格不见得是前世吧?也许我们只是拥有多重人格而已。是吧?”
“我也想过,但是并非如此。”
“怎么说?”
“因为如果要治疗或研究多重人格的话,就没有必要把我们隔离在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只要去一般的医院或治疗中心咨询就可以了。不是吗?至少以阿卫的情况来说,我很难想象有那种必要刻意把你从日本带来美国?”
我觉得不能如此断言,但是我姑且退了一步,“说的也是。”
“而且我会做梦。我住在绝对在美国看不到的,有着异国外观的宫殿的梦。我在宫殿里被一群穿着设计款式前所未见的衣服的可爱男孩和女孩服侍着,不用念书,也不用工作,每天过得很悠闲的梦。”
“也就是说——”只是一场梦吧?但是现场的气氛让我很难开口这样说,“你怀疑那是你的前世?”
“不知道是不是公主,但在宫殿中,我的身份好像是最高的。啊,我要先声明,这绝对不是单纯的梦。我很确定那是我本身的记忆。”
“原来如此。”我只有点头的份。
“所以这不是多重人格,而是更特殊的问题。我们具有使前世人格重现的潜在能力。往这方面想,也就知道实习是有别的意义和目的所在的。”
“别的意义和目的?”
“博士他们想弄清借由提供各种不同设定的故事,我们会在什么机缘下为另一个人格附身。”
“机缘啊。原来如此。”
“要说是开关一样的东西也可以。霍华德刚刚不是说过吗?他说巴金斯先生所出的题好像都有共同点。”
“你是说一定会出现的有点痴呆的老人?”
“这个着眼点到不错,但是视野太窄了。关键是他让课题中出场的人物们的世代有种各种不同的因素存在。”
“目的呢?”
“激发我们的潜意识。查清楚我们重现的前世人格是只有一种或一种以上。”
“查出来又怎样?”
“如果理解了这种细部之谜,对人类历史的研究将有重大帮助。或者可以利用到政治上。”
“如何利用?”
“那是他们要想的事情吧?关于国家级的后盾存在,这一点我跟霍华德有同样的看法,<电话亭>里的高科技及其一定是为了能经常观察我们的状况,记录所有的过程而存在的。”
我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变敷衍过去。于是“王妃殿下”指着房间的一角说“还有另外一件事,这里的设施没有电视,对吧?”錄入: xia
严格说,房间里有着以机器而言确实是不折不扣的电视机,她现在所指的东西,任何一个频道都没有正常的节目播放,纯粹只用来做为放映机。电影之类对学生而言是非常宝贵的娱乐。
“因为接收不到电波吧?”
“哪有这种事?就算收不到,也可以看有线电视啊。我相信他们对机器动了手脚。”
“为什么他们要做这种事?”
“席华德博士他们并不希望我们看电视节目吧?仔细想想。举例来说,如果我们每天看新闻的话,就会自然知道时间的经过。有些节目会用字幕机在画面上打出日期,不是吗?”
“那又怎样?”
“如果过正常生活到没什么不好。可是,我们并不是正常人。被另一种人格附身期间的记忆一定会出现断层,那段时间究竟持续多久没人知道。无论如何,在我们恢复原来人格时,意识会形成一段空白,如果那样,我们也许会陷入混乱当中。”
“当然会混乱。”
“这一切就是为了避免那种混乱。不只是电视,我们在这里也完全看不到报纸或各种杂志。”
“不是因为那些东西手续太麻烦了吗?”
“有这种事?零食和加油站都可以定期配送哦。只要有心,他们把东西送了是很简单的。”
“也许,但是——”
“确认时间的经过的机能在这边完全被排除了。”
“不是有手表吗?”
“任何一个房间都没有放置时钟或闹钟不是吗?连录影机的时间显示也没有调整。极端说来,告诉我们时间的只有博士他们发给我们的公仔手表。公共场所没有告知时间的东西。那是因为当我们的意识产生空白,产生时间的矛盾时,也可以用个人的手表坏了的理由加以掩饰。这个事实也是可以佐证我的假设正确的证据。”
我想指正,这不是事实,纯粹只是推测而已,没想到“王妃殿下”看看自己的手表,整个人倏地跳了起来,“糟糕,都这么晚了。”
啊,午餐时间可不是快到了吗?我们两个人跑向旁边的餐厅。其他四个人都已经到了。柯顿太太也在。但是看不到“校长”和“舍监”,看来对新生教育还没有结束。
史黛拉已经跟“诗人”和“中立”坐在一起了。我只好坐到“王妃殿下”和“家臣”的餐桌上。仔细一想,并没有特别规定要3人一桌,我大可以和史黛拉他们四人一桌的。突然,眼神不经意和“家臣”对上了。我心里一惊。朝着我点头寒暄的“家臣”的表情莫名其妙得显得很开朗。那是一种前所未见的,对我表现出一种亲切感。咦?这是怎么回事?爱慕“王妃殿下”的他对跟着她后面一起跑来的人,也就是我抱着同仇敌忾的心情,表现出亲切的态度,这未免太奇怪了吧?唔,也许根本没有什么深层的意义吧?
吃过一如以往的难吃的午餐,轮椅靠了过来,“诗人”从我身旁经过,悄悄低声说“待会到后面车库见”。事实上,下午仍然要上实习,但我们都好像腻了。“校长”和“舍监”既然没有现身,柯顿太太也没有罗嗦下午的计划,于是所有人一致通过下午是自由时间。
我看准时机,从玄关来到外头。车库的门开着,我看到里面停着休旅车、轿车还有行李车三辆车。我转到车库后面一看,“诗人”已经来了。
“呦!”他挥着放在蓝色毛毯上的手靠过来。
“让你等久了。看来新生教育还没结束。”
“恩。”“诗人”的表情很阴郁“过来这么久,这是以前没有过的事情,我好担心。”
“有那么严重吗?”
“阿卫,你到这里来的时候,接受了什么样的入学教育?”
“那个就叫入学教育吗?只是跟席华德博士谈了一个多小时而已。”
“谈什么样的事情?”
“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说,今后你将在这里生活一阵子,不用担心之类。感觉就是这样。然后又给我看了父母的信,叫委任书什么的吧?”
“你父母的信上——”也许是自己也有过这样的记忆吧?“诗人”很怀念地点点头“写了什么?”
“乖乖听话之类的。信是日文写的,席华德博士大概看不懂,不过她好像大概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
“只是这样?”
“恩。”
“是吗?是吗?”“诗人”莫名其妙地点着头,“那是因为啊,阿卫,席华德博士看出你有很强的适应力才会这样,所以入学教育很快就结束了,可是这一次……”
“恩?”
“我想这次新生是个麻烦的孩子。他有着为这里带来前所未有的变化的危险性。”
“昨天你也说了,栖息在这栋建筑物里的东西——不喜欢变化的那、个、东、西可能会清醒过来。”
“没错。它已经察觉到新生的气息了。到时候你会明白的。你也即将感受到我,不,感受到我们迎接新生时一定会感受到的身不见底的恐惧。”
“有那么严重?”
“如果这个叫路 贝尼特的孩子跟你一样很快就适应了,那、个、东、西就会放下一颗心,再度回到深层的睡眠当中,也就不会威胁到我们的安全了。但是,如果路 贝尼特像丹尼斯一样麻烦的话……”
“在我来这之前的那个孩子,那个丹尼斯无法适应吗?”
“是啊。”“诗人”的语气想到不以为然。似乎含有“憎恨”的感情一样。“他彻底地抗拒适应这边的环境。现在想来,应该说他打一开始就有点精神官能症。”
“所以,席华德博士他们也无可奈何,只好放弃丹尼斯让他回家了?”
“这个嘛,谁晓得?”錄入: xia
“肯尼斯,你昨天也总是话中有话。如果那个叫丹尼斯的孩子没有被送回自己家,又会到哪里呢?”
“诗人”不做声了。他慢慢转动轮椅,朝着宿舍移动,我也没说什么,跟在他后头走着。
我们来到宿舍区的一边。这里有建筑物的后面。从后门进去就是我的房间106,然后是“中立”的105,“诗人”走过后门之后,来到沼泽边的铁丝网前面。
“那个叫丹尼斯的孩子——”“诗人”再度开口,“确实没有适应这里。大概本来就不是可以到这边来的类型吧。可是,他没有想过自己有没办法适应的原因。”
“什么意思?”
“我曾跟丹尼斯私下谈过,据他的说法,他没办法习惯这里不是适应性问题等等。他说,总之,这个世界都是谎言。他坚持这个想法——”
“等、等一下!”我有预感,继上午的“王妃殿下”之后,我跟“诗人”又将展开一场出乎我意料的谈话了,“这个世界都是谎言……什么意思?”
“这栋建筑物,还有在这里的人们都是。他说这一切是不真实的东西。丹尼斯是这样说的。他说,一切都只不过是幻觉。”
“可是——”我回头看着“学校”,然后又看着铁丝网对面,“可是,不都真的存在吗?这一切都是现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