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小说文体的独特审美价值,使对侦探小说感兴趣的不只是翻译家、评论家和读者,还有当时新小说的作家们。此派作家深受梁启超小说理论的影响,对西方文学观念有一定的了解,也接触过不少西洋小说,对其艺术技巧有所借鉴。侦探小说能吸引他们,除了前面谈到的种种因素外,还有一个艺术借鉴问题。当时的小说家,很少有关心西洋侦探小说的。一些著名作家,甚至率先迈出了学习侦探小说的步伐。吴趼人的《九命奇冤》,就是一个突出的例子。 这部小说一开始就描写一伙强徒纵火杀人,制造了一起骇人听闻的命案,然后才交代这起命案产生的缘由。这显然不是中国小说的传统结构方式。中国小说写人,总是先交代姓氏来历,然后传述其事迹,情节安排均按时间先后顺序,一一设置。《九命奇冤》却将在第十六回才能出现的纵火杀人案提到小说第一回,并且开篇就是人物对话描写。《新小说》杂志从第12号起开始连载《九命奇冤》,而在该杂志第8号上,由吴的好友周桂笙翻译的法国鲍福所著的侦探小说《毒蛇圈》已连载发表。周氏在卷首曾撰文推荐该书的倒叙手法,吴趼人也为之评点。这两部小说在表现形式上颇多相似之处,显然不是偶然的巧合。吴趼人的《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写苟才之死,同样运用了倒叙手法。晚清的另一著名小说家刘鄂,也是一位小说的爱好者。他在小说《老残游记》里,曾借书中人物之口,称老残为“福尔摩斯”。小说第15至20回描叙老残破齐东村的人命案,就运用了倒叙结构方式。北大中文系陈平原认为,在清末的新小说作家中,真正熟练掌握并有效地运用西方侦探小说倒装叙述技巧的,大概只有吴研人和刘鄂二人。他们的小说“不断制造悬念,推进情节,把现存的故事和过去的故事纠合在一起,借助‘发现’的程序,逐步展现早已过去的故事的全貌,其布局之严谨非传统连贯叙述的小说可比”①(①陈平原:《中国小说叙事模式的转变》,46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年。)。。Z7YD65Z5,★Tuili.com推理之门版权所有★…D0HW70D3? 。3O3JA216,★Tuili.com推理之门版权所有★…6O1KR364? 由此看来,侦探小说对晚清作家影响最大的,无疑是倒装叙述的运用。倒叙手法并非侦探小说所特有,在其他品种的西方小说里,也时有所见。早在1902年,梁启超翻译法国小说《十五小豪杰》时,就惊诧于该书布局的奇妙:“观其一起之突兀,使人堕云里雾中,茫茫不知其来由,此亦可见泰西文字气魄雄厚处。”①(①《新民丛报》,第2号,1902年2月22日。)1903年翻译出版的日本政治小说《雪中梅》,其开端也是“一起之突兀”。这种新颖的结构方式,与中国小说的连贯叙述方式相比,的确别具一种特殊的魅力,于是人们起而叙之。梁启超所著政治小说《新中国未来记》,便运用了倒叙技巧。后来人们发现,倒叙技巧十分普遍地存在于侦探小说中,而且所收之艺术效果更佳。随着侦探小说的广为流传,“开局突兀”的结构方式便为越来越多的人所知晓。从作家到理论家,都不厌其烦地谈论这一话题,甚至相互标榜,以为旗帜。侦探小说的倒叙结构之所以能给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原因在于这类小说运用此法,能以强烈的悬念吸引读者,使作品所讲述的故事扑朔迷离,充满神秘色彩。正如林纾所言:“文言杀人者败露,下卷始叙其由,令读者骇其前而必绎其后,而书中故为停顿蓄积,待结穴处,始一一点清其发觉之故,令读者恍然。此顾虎头所谓传神阿堵也。”②(②《歇洛克奇案开场·序》,商务印书馆1908年版。)清末的四大小说杂志共发表采用倒叙方法的译著小说51篇,其中侦探小说或含侦探小说要素的就有42篇。。3O3JA216,★Tuili.com推理之门版权所有★…6O1KR364? 。3C26AE0T,★Tuili.com推理之门版权所有★…1B06OF7X? 西方侦探小说的输入,也导致了中国式侦探小说的大量产生。在这方面成绩最突出者当推程小青。1914年,他的第一篇侦探小说《灯光人影》发表,此后便一发不可收,陆续写出了《霍桑探案》等许多作品。他的小说既注重适应我国国情及风俗习质,又重视引入西方侦探小说的科学分析和逻辑推理,情节安排曲折离奇,人物塑造别具特色。他塑造的霍桑不仅有福尔摩斯的精明干练,而且具有一些新的特征,这是一个爱祖 国、爱科学、反封建、富于正义感和民主意识的新型侦探。除了程小青,当时许多作家都模仿西方侦探小说的创作,其作品以中国社会为背景进行创作。如孙了红的《东方鲁平奇案》、俞天愤的《中国侦探案》、陆澹安的《李飞侦探》,以及赵苕狂的《胡闲探案》等。。3C26AE0T,★Tuili.com推理之门版权所有★…1B06OF7X? 。3C26AE0T,★Tuili.com推理之门版权所有★…1B06OF7X? 民国时期中国侦探小说的创作,从整体看成就并不大,而且这些小说大多没有摆脱对西方同类作品的模仿。尽管程小青等人也试图走出自己的路子,但他们的努力并没有抵消甚至减弱柯南道尔的影响。在福尔摩斯面前,霍桑等人相形见细。其中缘由似乎不能归结为中国侦探小说起步迟,因为西方侦探小说的历史同样也不长久。在这一领域,中西小说发展的时间差并不明显,甚至可以说是同步的。那么原因何在?也许是中国人的思维方式所限,抑或是侦探小说需要一种特殊的才能?这都有待于人们去研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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