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艺术学院排演教室。 表演系大四的学生正在进行毕业话剧的排练。 “紫音,准备上场,”充当导演角色的高个男生吩咐着。 没有人回应。 “陈紫音!”高个男生提高了声调。 有个圆圆脸的女生应道,“她去洗手间有一会了,我去叫她。” “搞什么…” 一、两分钟后,洗手间那边传来了一声尖叫声。 排演的学生们冲到女厕所门口,看见圆脸女生一脸惨白的紧贴在门上,手指着内侧的盥洗台。陈紫音就跪在白色的盥洗台前,头垂在洗手池里,鲜血沿水池内壁流着。盥洗台墙面上是整面墙的镜子。透过镜子的反射看,她的眼睛好像还是睁着的。学生们站在那里,看着镜子前的这一幕景象以及镜中自己的影像,在有点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分外的诡异。 就这样,在那个明媚的四月天,刚转入刑警队的秦浔接触了他刑警生涯中的第一桩命案。 “陈紫音,22岁,由邻省来本市艺术学院读书。曾经作过平面模特,参加过几部广告片的拍摄,也演过电视剧里的配角。学校表现一般,但对演出活动及出镜机会非常在意,一心希望可以成为明星。” 刑侦队长贺华一边听秦浔的汇报,一边看着手里的照片。陈紫音因恐怖而扭曲的脸上已不再有往昔美丽的痕迹。横贯颈部的刀口细而锋利,初步推断是类似手术刀的凶器。死者颈部大动脉被割断当场死亡,时间为上午9点左右。也就是说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陈紫音刚死没有多久。 “现场的学生们情况如何?”贺华问。 “早上一起排演的是八个学生,除死者外还有两个女生和五个男生。死者和同伴打了声招呼了去洗手间,那时有个男生在前门那抽烟,眼角瞥见死者进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这个男生抽完烟就坐下看剧本了。死者虽然在洗手间的时间稍长了些,但不会超过二十分钟。在这段时间内,其余七个学生均没有离开过教室。”秦浔盯着手里的笔记本念道. 贺华看了一下手上的结构图:走廊尽头是一扇带栅栏的窗户,面对窗户而立,女洗手间在左手位置。洗手间斜对面是一间排练室。不过当天没有人使用,门是从外面锁上的。学生们使用的便是紧邻这间排练室的教室。女洗手间同侧的房间比较小,都是放置设备、用具的,只有申请使用时,管理员才会打开那些房间。从学生所在教室的前门可以看见楼梯。也就是说,如果有别人进入或者离开洗手间,都必须经过学生们所在的教室。 “有没有别人经过?” “学生们当时看剧本的看剧本,表演的表演,没有留心注意。不过,他们都说,如果有人经过应该会知道。因为,那天排演的早,楼里根本没什么人,很安静。如果有人经过,或多或少会有动静。” “也就是说,他们认为没有人经过?”贺华皱皱眉头。 “是的。”秦浔合上笔记本肯定的回答。“这样的话…这个凶案现场可以算密室了吧?” 命案发生的女洗手间窗户开得很高,而且一排窗户都不大。学校设计时是为了安全考虑,怕有人从窗户爬进女洗手间,可以通风就行了。所以从洗手间进出是不可能的。 “密室?你小说看多了吧啊?”有刑警善意的嘲笑道。 “密室只是一种通俗称法。没有能让犯人蒸发的犯罪现场,它只是利用了某些手法,或者人们视觉、思维上的盲点,甚至是有意无意的谎言制造出来的空间。”秦浔鼓足勇气说出自己 平常看推理小说得出的想法。 贺华是个经验丰富的刑警,对年轻人也很宽容。公安大学毕业后先在内勤科室工作了一年的秦浔,是自己强烈要求调入刑警队的。这个充满热情的年轻人,对于刑侦工作很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和干劲。贺华比较欣赏这点,他鼓励秦浔说出自己的看法。 “如果真没有人进出过那洗手间,那第一个发现死者的女生有没有行凶机会?有没有七个人共谋的可能?”秦浔斟酌着自己的用语。 “真的是小说看多了….”又有人笑说。 “破案要靠证据说话,也需要开放的思维来寻找突破点。”贺华点点桌上的材料,“我们不妨来分析一下你的想法。第一个想法,发现死者的女生。从她离开教室到发出尖叫只有一至二分钟时间,虽然完全割断颈部大动脉可令人五至十秒内身亡,但她还需要制住死者不让她发出声音,然后找到部位下刀,一、两分钟不够吧?另外,我想各位也注意到了,凶杀现场很干净。除了水池内部,其他地方没有任何血迹。盥洗台边只有死者的指纹。凶手显然进行过清理。发现死者的女生没有充分的时间。再来看第二个想法,七人共谋。动机是什么?” “小李调查过死者的人际关系。她在学校和同学关系一般,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她的同学说,如果她需要你,觉得你有可以帮助她的地方,就会对你很亲切。否则,便比较冷淡。但她并没真正没得罪过谁。由于死者明星梦很强烈,所以对于稍有关系的戏校老师都会奉承讨好,希望可以推荐参加节目拍摄等等。她的同学对于她这些做法颇有不满。但这也不至于强烈至除之而后快的地步。这次一起排演的七个人和她都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当然,现在人都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藏得很深。” “从目前而言,这七个人仍是我们调查的重点。如果真的没有其他人经过,那么这七人无疑是最有嫌疑的。七人共谋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其中部分参与呢?或者,有没有可能有人悄悄起身出门而没有人发觉呢?所以对这七人我们要再深入调查。” 刑警们开始对七人背景进行调查,并对当时的情况反复进行仔细询问。有一个学生逐渐被推至台前,就是那个在门口抽烟的男生。他自己声称只是靠在前门上抽烟,但有人好像看见他离开过。并且他曾追求过陈紫音,但是被拒绝了。 “你对你同学的这些说法,怎么看?”秦浔问道。 “我并没有离开前门,顶多是在门口晃晃。我是追求过她,她很高傲,拒绝了我。但我不至于因为这个杀了她吧,啊?你们不是这样认为的吧?” “我们什么也没有认为。只是想知道当时的真实情况。” “当时的情况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你一直是说你靠在前门没有动过。可是有人看见你隐入了墙后,而且没人注意到你什么时候回来坐下的。”还嘴硬,秦浔暗想。 “说实话是没有坏处的,”贺华发话道,“实话只会帮助我们查明真相,而不会让你没有做的事情变成你做的。” 沉默一下后,这个男生开口了,“好吧,我当时在前门抽烟,看见她起身从后门去洗手间。莫名的,我就想跟过去说句话。所以就朝那边走了几步。她进了洗手间,我就想在走廊上抽烟等她。…….开始我不敢说,因为我知道这嫌疑很大。” “那她总是不出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啊?因为我没有等多久就回去了。” “为什么?” “陈紫音进去一会儿吧,有人从厕所出来,是打扫厕所的阿姨。她看我一直望着女厕所,很奇怪。我忽然失去了等她的兴趣,就把烟头扔了回教室了。” 贺华一下坐直了,“你说扫厕所的阿姨?你回教室,那阿姨呢?” “哦。她走过来,把我的烟头和烟灰扫进簸箕里就上楼了。” “……那个阿姨的穿着模样,你记得么?” “啊?阿姨戴着口罩啊。哪里看得见模样?穿的嘛,就是一般扫卫生的那种大褂,胶鞋什么的。” 这名学生的话在教学楼的管理员那里得到了验证。管理员证实当天早上阿姨的确来打扫卫生。当时管理员还跟阿姨说她来得挺早。 “那么,你是认得这个扫卫生的阿姨的?”贺华问管理员。 “哎,平常总归会打打招呼。” “能带我们去见见她么?” 管理员带刑警们来到环卫员工平常休息的小屋,结果几位女工都表示当天早晨没有去过那座楼。而管理员也说不清那天看见的究竟是哪位女工,因为那人带着口罩。 “当时你不是和她打了招呼的吗?你们说了什么?”贺华问管理员。 “我就说今天早啊。然后她嗯了一声,朝我挥挥手就进去了。”管理员的脸上满是惶惑。 是个伪装么?贺华的眼前似乎可以看见一名戴口罩、穿蓝大褂和胶鞋的人,挥挥手经过管理员,直接拐进厕所,作出打扫的样子等在里面。在陈紫音进入厕所后,从后面猛然制住她,割断她的动脉,将她放在盥洗台前,擦掉痕迹。然后不紧不慢的走出厕所,扫掉男学生的烟灰,上楼,脱下伪装,从另一边楼梯下楼离开,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如果,这种设想是正确的,那么调查的范围就将大幅扩大,所有与陈紫音有过联系、打过交道的人都需要进行调查。 2. “大海捞针,典型的啊!”秦浔把自己丢在长沙发里,叹着气。 “看你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秦阳递上一杯热可可挪揄着,“你不是希望碰上难案子,好显示出你这个读推理小说破万卷的年轻天才侦探的本领么?” “现实和小说是两回事啊。小说里面线索和证据会一步步摆在你的面前,关键看你怎样去思考、寻找突破口。而现实中你要自己去发现线索以及其中的关联性……” “这样不是更具挑战性么。”秦阳削着苹果闲闲地打断他。 “很烦琐的!这个女人认识的人一大堆,天南地北,三教九流的,谁知道谁一时高兴冲过来杀了她呀!都要一个个的查过来,你都不知道有多无聊、多麻烦……”秦浔接过削好的苹果,恨恨的咬下一口。在他表姐妹秦阳这里他完全不需要注意形象和说话用词,可以好好的放松一下。 “不会啊,不是很有意思么?和不同的人谈话,观察他们的反应,从或真或假的对话中寻找蛛丝马迹,进而发现真相……和人打交道再有趣不过了。”秦阳一脸向往的表情。 “那是你!喜欢捉摸什么人性,窥探他人的内心……你怎么不去学心理学啊?” “我对心理学已经这么有研究了,还用得着再去学么?”把自己摔进旁边的单人沙发,秦阳一脸得意的翘起二郎腿。 回答她的是秦浔的一记大白眼。“你是不是女人啊,矜持懂不懂?” “矜持?咋写的?不认识……好了,好了,”看秦浔作扑过来擒拿之势,秦阳连忙换话题,“死了谁啊?方便透露么?” “艺术学院的一个女生,大四的。哦,对,跟你一个城市过来的。叫陈紫音。”秦阳和秦浔的父亲是兄弟。秦阳的父亲年轻时去了邻省的省会,并在那里安家落户。秦阳大学毕业后考回这个大城市读研究生,并在学业结束后留校任教。 听到这个名字,秦阳眼睛瞪大了。“不会吧。” “你认识?”秦浔一下子坐直身子。 “嗯。小学、初中都在一个学校,算我的学妹吧。因为长的漂亮,又喜欢引人注意,所以一直都知道她。” “世界还真是小……”本来秦浔对于自己溜来秦阳这儿休息还是心存愧疚的,可是现在,好像和案子还可以有点关联,好,好。“她认识你么?” “认识啊。我可是个天才学生,人缘好,在老师面前也很吃得开。她当然愿意和我结识,走在我身边和我说说话,对她也算是光荣的事吧….哇,”啪,一个苹果核飞过来,打断了秦阳的话。 “说她和你认识就可以了,不用随时把自己扯出来夸奖一番吧,啊?”秦浔知道秦阳是个天才,读书的时候连蹦带跳,和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现在已经读完研留校任教了。这家伙头脑灵活,知识面广泛,遇事沉着冷静。哦,还擅长作戏。在长辈面前,人人夸她知书达理。在陌生男人面前,也可以作纯情、娴雅状。但实际上呢,看她私底下这副成天以奇才自居,随时准备自夸的拽样就知道了。“哪,不许瞎扯。你们一直有联系吗?” “她高中没有考上我那所学校,本天才上的高中……”注意到侧方怒视的眼神,秦阳好容易吞下自夸之词,“嗯,我们就没有再联系,本来也就只是点头之交。不过,去年我们见了一次。那是圣诞节。有个热心的小学妹组织了一个聚会,就是陈紫音她们初中同学,在这个城市的还有那么几个呢,大家聚了一下。也把我请去了。此后,偶尔见过几面,没再怎么联系过。不过呢,她真的是满漂亮的,比小时候更加有味道了。红颜薄命……” “凡是和陈紫音有点关联的,估计队长都会去调查的。”秦浔斜睨着秦阳,“你,命案发生那时,你在哪里?” “哪天啊?” “四月二十二号,星期二,上午八点到十点间。” “那个,我本来是没有义务在这里回答你这个问题的。不过,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就告诉你好了。” “喂,谁是你弟弟啊?我明明是你哥…” “你要不要知道我在哪儿啊?” “啧….” “嘿嘿,那天我有课呀,哈哈。早上八点上课,两节连上。一大屋子学生可以为我作不在场证明呢。真是好呀…..” “受不了你了,得意个什么啊?”秦浔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秦阳,“再坐一会儿我就回去了,还有很多要调查呢……可是,真有必要把网撒得那么大吗?”秦浔叹了口气。 “你有怀疑目标?” “嗯,”秦浔把当时的情况向秦阳描述了一番。 “清洁女工?”秦阳嘴角扬了扬,“很巧妙的伪装嘛。门口的管理员,看也不看就想当然的认为她是自己认识的某位清洁工。从女厕所里走出来被人碰到,也不会有人怀疑……” “后来我们在楼上的女洗手间里找到了这套清洁工的衣服、胶鞋什么的……”秦浔转着手中的杯子,“我总觉得,这个假扮清洁工的人就在那七人之中。” “……你是在怀疑那个唯一看见清洁工的男学生吧。他为什么要打扮成这副样子呢?” “这样他就可以象现在一样,用一个不存在的人吸引大家的注意力。”秦浔肯定的说。 “嗯,道理上似乎说的通。不留痕迹的嫁祸给一个不存在的人。不过他的身高体型和那个女清洁工应该不是一个码子的吧?” “哎?….那个管理员和他打声招呼而过,可能不会注意的很清楚吧…..”秦浔的声音开始转弱…. “是啊,是啊,把自己挤进不合身的衣服和不合脚的鞋,‘毫无破绽’的扮成一个女人,尖着嗓子从人面前招摇而过…….嗯,高手。”秦阳托着下巴,表情很正经。 “喂,喂……” “办案最忌先入为主啊,我亲爱的弟弟。”挪到秦浔的身边,接收到秦浔抗议的目光,秦阳笑了一下,换了个诚恳的语气继续道,“你心里认定了是这个人,就把一切合理不合理的事实都往他身上套。这只能蒙蔽你的眼睛,妨碍你看清其他事实,不会有任何好处。别急,现实中的案件更多还是需要踏实的取证调查吧。静下心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跟着你的前辈,解决你当刑警来的第一个杀人案件的。一点小挫折就灰心,我可是会把你踢飞的哦!” “嗤…..” 3. 六月初,正是季节交替的时候。 医院里病人好像也比往常多,更何况又加入了一群警察,气氛更显混乱。 穆艺,医学院大四女生,目前在医院进行实习。於凌晨时分被勒死在医生值班室里。穆艺坐在桌子面前,头垂在桌面上,凶手用的那根钓鱼线就放在她的脸前。同一值班室的大夫去洗手间,然后与护士闲谈了几句,时间不超过半小时。但回来时,却发现穆艺被袭击了。当时大夫和护士在验明死者确实没救了之后,立即报了警,尸体和现场没有破坏。 凌晨时分,急症部或许依然忙碌,但住院部却应该是宁静的,且不会允许外人随便进入。在这个时间,就算探病的亲属也已全部离开。住院部所有护士及当班大夫均未看到有外人进出。没有人看见有谁在谋杀发生的时间进入医生值班室,也没有人听见任何响动。 三十分钟内杀人、离开,没有目击者,没有留下痕迹。最近发生的两起命案:艺术学院女生案件以及这一起,给人留下的感觉居然如此相似。旁若无人的走进其实到处是人的地方,干净利落的除掉对方,再坦然自若的离开。再看到手下送来的资料:陈紫音和穆艺居然来自同一个小城市,贺华不由得不去怀疑这两起案件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从陈紫音被杀到现在,刑警们已将排查范围大大缩小。不过,由于陈紫音的确没有与人交恶,与他人没有债务纷争,也没有什么错综的情感纠葛。曾经追求过她或是被她拒绝过的人,大部分都排除了作案的可能。对当初嫌疑比较大的七名学生的怀疑,也缺乏进一步的证据和发现。要说破案,肯定还得一段时间。 此次被杀的穆艺,调查范围应该会小很多。如果正如护士和大夫们所说,没有闲杂人等进出,那嫌疑者就在当晚这层楼的住院病人、医师及护士们中。 这批住院病人大部分与穆艺没有交集,只有一名女孩和穆艺是小学同学,叫黄晓茗。她阑尾有些发炎,但不严重。她自己要求割阑尾,是通过穆艺来这里住院的,而且请穆艺为她找的主刀大夫。贺华带着秦浔找她了解情况的时候,已经是案发那天下午。 黄晓茗好像是刚知道情况,显得相当震惊,“怎么会这样…….穆艺她昨天还和我有说有笑,怎么今天就……昨天我还和她开玩笑,说以后她成了一名医生,我们看病就方便了,现在干什么都得有个熟人什么的….怎么会….” “昨天你最后和她谈话是什么时候?”贺华问。 “吃过晚饭了吧…穆艺她昨天跟别人换班值班,晚上不回去。就到我这里来坐坐,问我刀口疼不疼之类的……” “你说,昨夜她是临时决定值夜班的?” “是啊,我还问她吃不吃得消呢,一天一夜不睡觉的。她说晚上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可以休息,不会很辛苦。” “那她大概几点从你这离开的?” “说不准,8点多吧。好像有她电话还是什么的,她就离开了…” “后来,她又来过的,”这时旁边病床的中年妇女插嘴说。“不过,你吃了药睡着了。” “哎?那她怎么不叫醒我?” “她轻轻喊了两声的,不过你没反应。”中年妇女道。“我说帮她把你叫起来,她说她没什么事,说你刚开完刀需要休息。” “怎么会……穆艺是不是要和我说什么话?早知道,我就不吃药了,怎么也要和她多聊聊……”黄晓茗的眼泪簌的落了下来。 “你…昨天吃什么药…?”贺华递上一张纸巾问。 “安眠药。我很怕痛的,虽然护士给我打了止痛针,我还是怕刀口会痛,就想吃安眠药,这样可能会睡得好些。我是找许姐要的药。” 许姐是另一名病人,她点点头。“我是每天都要靠安眠药入睡的,昨天晚上小黄找我要安眠药。我给了她两片,因为她平常不吃安眠药,所以两片应该可以让她睡得很熟了。像我得服个三、四片。” “是。她昨天睡得可熟了。”那位中年妇女说,“我是睡眠很浅的人,别人有动静我听得可真了。小黄刚开好刀那天,晚上翻来覆去的。昨晚就很安稳,我一点动静都没听见,所以我也睡了个好觉。” “哎?对不起了呀,以前都影响你休息了。”黄晓茗慌忙向那中年妇人道歉。 “没有,是我自己睡不安稳,又怕吃药上瘾,哪能怪你呢。” “安眠药吃多了可是一点好事儿都没有的”许姐也插话道。 “嗯,抱歉,”贺华打断她们的交流,继续对黄晓茗问道,“能谈谈你对穆艺的了解吗?” “…其实,也说不上什么了解。我们是小学同学,初中同校不同班。穆艺是个很认真的学生,成绩一直都很好,也稍许有那么些傲气。我成绩一般,家境也不太好。所以那时候和穆艺都不是怎么在一起玩的……初中毕业后大家都各奔东西了,也断了联系,直到去年圣诞节有同学组织聚会,大家才知道原来都在一个城市。可能因为都长大成熟了,现在再聚首感觉反而比以前来得亲切。但是,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联系也不是太多。要不是这次请她帮忙来开刀,恐怕也不大会怎么联系的…” 贺华了解的点点头。 “圣诞聚会…”秦浔自语似的低语了一声,然后问道,“你认识陈紫音么?” “哎?认识的。我们也是小学同班同学,初中也在一起。”黄晓茗有些茫然的看着秦浔和贺华。 看贺华点点头,秦浔道,“她上个月下旬被杀害了……” 黄晓茗倒吸了一口冷气,捂住了嘴。“怎么会,怎么会….紫音一直是同学心目中的小公主。她人长得漂亮,家庭条件又好….初中的时候就参加艺术团的活动什么的,然后拍广告、电视片…..她怎么也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是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紫音和穆艺关系越来越近,那么这两起案子呢?它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关联? 4. “穆艺你认识的吧?”秦浔整个人躺在长沙发上,眼望着天花板。 “嗯,她和陈紫音是小学同学,都是我的学妹。”秦阳翻弄着水果篮里的水果,“吃什么水果?给你削…” “她也死了。”秦浔扭头望着秦阳道。 秦阳一愣,没有说话。 “真是冷漠……”看着沉默不语、面无表情的秦阳,秦浔叹了口气。 “那你说我该摆什么表情?” “我要吃桃子……”秦浔懒得抬杠。 “……陈紫音,她人长得漂亮、爱出风头,结交的人比较多,出了命案或许还可以找到原因解释。穆艺,她一个医学院的学生,能发生什么事让人要杀了她不可?”秦阳摇着头。 “嗯,我们调查过了,穆艺是个很认真的学生,在学校成绩拔尖,实践方面也很不错,一心想成为一名医生。她的同学都说她平常为人低调,专心学习,其他方面都不计较,因此在学生间人缘不错。穆艺的生活很简单,学习、实践――学校、医院,没看她和别的什么人有来往。会有谁要取她的性命呢?” “那有没有什么头绪?”秦阳问。 “初步判断,凶嫌范围被限定在当夜住院部那层楼内的人。” “穆艺去那家医院实习应该没多久吧?不至于就结下了杀人这么大的仇家了吧?” “是啊。从现在的调查看,医生、护士都对她评价不错,也没有人和她有嫌隙…..哦,对了,黄晓茗也是你学妹吧。” “啊?她也死了?” “没有啦,她在那住院。” “…这么……巧么……” “你这是什么口气嘛。”吃着桃子,秦浔含糊不清的说着。 “…你记不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我小学的时候,有学妹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和同伴在楼层中间玩耍,失足从楼层中间那大窗户跌了下去摔死了?” “嗯,你还说可以发展出来写推理小说,被我嘲笑老套。”秦浔有些得意,总算也有他嘲笑秦阳的机会。 但秦阳却难得的没有笑意,“当时和那摔死的女孩一起玩的另外三个女生是:陈紫音、穆艺、黄晓茗……” “……真的?”事情好像有些诡异了。 秦阳神情严肃的点点头,“我现在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两人对视良久,秦浔道,“小学时候的那件事情,你还能说得具体点吗?” “那时我已经升初中了,紫音她们是五、六年级吧。我并没有亲见。好像说那天在下雨,四个女生在四层、五层间的小块平台上闹着玩,玩耍间那个女孩失足从窗户摔了下去。事实上,学校的那个窗户的确开得太大了,快有一面墙高,相当危险。事后学校把所有的窗户都安上了铁栅栏,但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挽回。”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解决的?” “解决的有些莫名。死去的女孩叫苏凌澜,家里是书香门第,条件非常好。这间事情具体怎么会发生的说不清楚了。当时在场的三名女生,说是她们笑闹间苏凌澜自己没站稳摔了下去,她们想拉没有拉住,都吓傻了。最后,主要责任就落在了学校头上,是学校安全措施作的不够。学校提出赔款,但苏家根本不需要钱。事情已经发生了,人死也不能复生。后来,苏家没有要学校的钱,只是监督学校把所有的门窗进行加固和增加安全措施。不久后,全家移民去了美国,其实他们本来是想等女儿小学毕业后再一起走的……” “……也就是说当时穆艺她们三个女生究竟有没有责任,谁也说不清楚,是么?” “嗯。”秦阳沉着脸。 “黄晓茗在谈到穆艺时,说因为穆艺有些高傲,所以小时候她们不常一起玩,对她不太了解……我看,其实是因为发生了这种事情,不想聚在一起吧。”秦浔叹口气。 “她们小时候在一起玩,也不过是因为苏凌澜。苏凌澜可以说是当时小学里最红的人物。她长的非常美丽,比陈紫音要有气质的多,她活着的时候,陈紫音根本没有任何风头可言。苏凌澜成绩从来都是全年级第一名,还担任许多学生会职务。但是她没有丝毫的傲气,这可能是得益於良好的家教,对人非常平和。陈紫音和穆艺是一直跟在苏凌澜左右的,但她们都瞧不起黄晓茗。黄晓茗是三、四年级的时候从下面的一个村镇转到省会学校的,那时候她叫黄小妹,后来自己改了名字。刚到这个学校的时候,黄晓茗总是畏畏缩缩的,成绩也很糟糕。陈紫音经常当面嘲笑她。只有苏凌澜是真心照顾她,希望她可以融入这个集体,融入城市生活。是苏凌澜主动带着黄晓茗和她们一起玩的。” “……她们只是你的学妹吧,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苏凌澜和我住得很近,我们很谈得来。” “这件事,你很在意吧。我从没见你这么严肃过。” “是么?呵呵,” 秦阳挂出她毫无诚意的微笑,“我只能说老天太喜爱苏凌澜这个美丽又善良的孩子了,不忍心她在人间受苦,所以早早把她接了回去。” “喂,不要用这种腔调说话!”拉住准备起身去厨房的秦阳,秦浔道,“你还有话没说出来,我知道的。” 顿了一顿,秦阳叹口气说,“初中的时候,我和她们仍然在一个学校。陈紫音加入了什么少儿艺术团之类的,全力向演艺方向发展。穆艺的成绩开始冒尖,成为了通常意义上的尖子生。只有黄晓茗,比小学时还要阴沉,成绩继续在倒数之列徘徊。在凌澜活着的时候,黄晓茗已经稍微好转了些的。莫名的,我想和黄晓茗谈谈。她的心里果然是深深的压着凌澜死去的这个包袱。她说,那天她们在楼道里闹着玩的时候,紫音背对着窗户站着,是穆艺把凌澜推向紫音,结果紫音闪了一下,凌澜就这样从窗户掉了下去。我记得晓茗对我说这些的时候,哭得很厉害,她说自己就站在旁边,伸了手,却没能拉住凌澜。她说自己心里一直很难受,什么都不想做,可是不明白为什么陈紫音和穆艺可以像没事一样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她,在为苏凌澜报不平么?”秦浔说。 “也或者是在为自己报不平。同样当事的四个人,一个永远地去了,两个继续自己的正常生活,只有她一个人沉重地生活在阴影下。”这是秦阳的看法。 “你知不知道你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加上没有任何语调的声音很瘆人啊,”秦浔忍不住抱怨了一下,“黄晓茗对你说了这些后,你怎么样呢?” “我?自然是用我独特的方式劝慰她啊。我对她说,如果她继续这样,只会恶性循环。陈紫音和穆艺会沿着自己的生活道路越走越远,而你只会被自己越来越多的不满和怨恨压入地下。代替凌澜,比她们活得都强,不是会更好些么。” 果然,秦浔暗想,秦阳是不会劝解她们之间的矛盾,只是利用矛盾去使激将法。 “对黄晓茗,我只能这么说。”秦阳看穿了秦浔的想法,“你不了解她,她的自卑和自尊都很强烈,性格阴沉,心思缜密,人又极度敏感。如果她和谁产生嫌隙,那么你很难去化解。而且她会把这嫌隙深埋在心里。对别人不会有什么坏事,倒是她自己会越来越不开心。” “从和她的交谈中倒看不出她是这样的性子……”秦浔回想着他所看到的那个有些苍白的女孩。 “她后来读了个大专,在社会上也工作两年了,不会把什么都摆在脸上给人看的。” “你怎么这么了解黄晓茗?” “她想报考我们学校的研究生,去年三、四月份开始和我经常联系。我帮她找导师、查资料、咨询什么的。她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就住在本市了,租的房子也是我帮她找的,离我们学校不远。可以说一下子熟了起来。对了,她对推理小说也很感兴趣,时不时到我这来借书看。” “嗯,”秦浔点头,“哎,那你不知道她去穆艺那医院住院么?” “一点都不知道,她从没说过。否则,怎么着也要去看望她一下的吧。” “倒没想到陈紫音、穆艺和黄晓茗三个人之间还有这样的一层关系,感觉像是一个共有的秘密或者说阴影。”秦浔缓缓说着,“虽然陈紫音和穆艺没有像黄晓茗那样表现得明显,但是在心底或多或少还是留有痕迹的吧。” “嗯。去年圣诞节聚会的时候,我就有这感觉了。看得出,那次聚会是她们三人在上了高中、各奔东西后的第一次重逢。大家客套的互问近况,打着不痛不痒的哈哈。也许是我多心,总感觉她们之间有那么点不自在的气氛存在。”秦阳道。 “难道这次的案情和十多年前的那个事件会有关联?”秦浔搓着下巴。 “我可一点这种意思都没有。我只是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你而已。哪些是线索,哪些是证据,哪些毫无关联,甚至哪些可能会有蒙蔽作用,这可就看你自己的判断了。你现在是在侦查命案,不是看小说,也不是拍电影。想像力不要那么丰富。” “啧,又来教训我……知道了啦!不过说实话呢,对陈紫音的案件进行调查的时候,黄晓茗就没有有力的不在场证明。因为觉得她没有作案动机,和本案没多大联系,所以我们没有多加考虑。这次穆艺的案件,和她同屋那位睡眠很浅的病人倒真的是很好的证人,她很确定那晚黄晓茗很早就睡着了,在床上很安稳,所以自己也睡得很好。” “呵呵,那名病人说不定也被下了药呢……” “……哎?你是说她以为自己睡得很熟是因为当晚很安静,其实是因为被下了药?”秦浔的声音猛然提高。 秦阳笑笑,“别激动,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这种不在场证明,真伪着实可疑,但又难以反驳。” “的确如此……如果真的这样,黄晓茗就拥有了作案机会。可是动机呢?就为了十年前的一次事件么?”秦浔又开始搓下巴。 “为了一个死了十年的同学报仇?呵呵,就算写小说这种动机也太缺乏说服力了。” “是啊。而且,如果这两起案子是同一个人进行的,那么我得说凶手真的是胆大心细,沉着冷静。黄晓茗会是能作出这样事情的人吗?我无法想像,她看上去是那样纤弱,又带着些忧郁……”啧,虽说推理小说里很多看上去最不像凶手的人,最后就是凶手。可是,这是现实生活中的破案啊。小说果然还是来源於现实的吧。 “呵呵,男人对于看上去弱小的女子都会不由自主的产生怜惜心理,然后想去保护她么?”秦阳突然笑问。 “大概是吧……”秦浔还陷在自己的思考中,随口答着。 “怎么没有人想要保护我呢?” “你?你那么独立、坚强,哪需要人照顾。”秦浔撇撇嘴。看见那张一天到晚挂着好像什么都无所谓的笑容的脸,不想上去扁就不错了,还保护…… “呵呵,所以我就只能自个躲着舔伤口了……” “哎?你说什么呢?!” “哈哈,扯远了,扯远了。那么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呃,你说过不要先入为主。贺队长也总是这样强调的:调查归调查,但可别被别人牵着走,要有自己的思想。我想我会重新调查黄晓茗。不管怎么说,她也算关系人。以前对她的调查,的确有些忽略。”重事实,独立思考,这是秦浔加入调查这两起案子后,最大的体会。 “嗯,好好干吧。发现事实真相,即便它可能不是你想要的。”秦阳微笑着点头。 “我明白。” 5. 两天后,秦浔把秦阳请到了他们刑警支队。“我把你提供的消息向我们贺队长汇报了,贺队长希望和你聊聊。” 大家寒暄了一下后,贺华对秦阳说道,“秦浔把陈紫音、穆艺她们过去那件事情向我进行了汇报,这件事和当下的案件究竟有没有关系暂且不论,她们之间存在这种关系的确有些微妙。你说她们去年的圣诞聚会是多年后的首次重逢,是吗?” “是的,”秦阳点头,“组织聚会的那个女生也知道小学时的那件事情,所以没有告诉她们谁会参加,看得出三个人见面的时候都有些惊讶。” “你可以把那个聚会再详细谈谈么?” “其实那个聚会并没有什么独特之处。除了我和另一位高年级的学生外,有6名是陈紫音她们同班同学,再加上黄晓茗和另一位女生是带了男朋友出席的,所以一共是十个人,刚好一桌。席上大家就互相询问近况之类的,开开玩笑,没有谈什么别的。” “秦浔说你喜欢观察人、研究人。你知道陈紫音她们过去的事情,我想你会比较留意她们之间的感觉吧?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那必然是融入了我主观感觉的,队长,这样好么?你们需要的不应该是客观的事件么?” “没关系,”贺华道,“秦浔说了你觉得从与不同的人交谈中,从各种不同的看法中去发现真相是件很有趣的事。他说你喜欢同件事情在不同人眼中的模样,就像是在照哈哈镜。” “秦浔真是的,我这种幼稚的言论也拿出来在贺队长面前说。” “哈哈哈,”贺华笑起来,“这么谦虚可不像秦浔口中的你啊。这些言论并不幼稚,你的见解的确有你的独到之处。所以我想看看你眼里的圣诞聚会以及你观察下的她们三个人。” 沉吟了一下,秦阳开口道,“我看见她们三个人同时出现在这次聚会中,说实话我也有些惊讶。我总认为看着自己的玩伴在自己面前摔死,在她们心中总归会有阴影。在这种心态下,我看她们三个人,就会觉得她们不太自然。当然现在大家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不会那么别扭,很快她们就开始攀谈起来。话题主要围绕大学以后的事情,比如读什么、学校如何、将来的打算之类的。女孩子在一起,难免会谈感情话题,加上黄晓茗又带了男友,所以她们又开开玩笑之类的。不过,散席的时候,三个人互相没有留联系方式,打了招呼各自就散了。” “你认为她们三人并不想互相来往,是么?”贺华道。 “不错。一般同学重逢,互留联系方式是件很自然的事啊。像我就和陈紫音、穆艺互换了电话什么的。但我注意到她们三人没有。后来她们互相联系还是找我要的电话号码呢。而且在她们互相的交谈中,我发觉她们之间的关系比小学时并没有改善。陈紫音对别人的态度都还好,但在和黄晓茗说话时,还是有居高临下的感觉。而穆艺,对黄晓茗也没有对别人时那种温和及热络的态度。就好像大家都各自成长,但唯独牵涉到三人间的时间却停滞了。” 贺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送秦阳出去的时候,秦浔道:“果然是各人眼中世界不同啊。” “嗯?” “我们也询问过别的参加聚会的人,每人感受都不相同。有的人说这次聚会大家都很开心,有人说大家很客套,真是……”秦浔摇着头,“不过,那个也知道她们过去事情的女孩,就是聚会的组织者,她也觉得陈紫音她们三人间不是很开心。哦,她还说,黄晓茗的男友长得很帅,说没想到不起眼的她会有如此清秀、好脾气的男友。陈紫音当时就开玩笑说要抢过来。黄晓茗好像有些当真了,并且不太开心。询问黄晓茗时,我见过他男友,长得太清秀了,又很温柔的样子,不太有男子气。现在的女生怎么都喜欢这样的啊。” “你是嫉妒自己不如人家受欢迎吧。”秦阳挪揄着。 “嗤,有什么……哎,她那个男友,叫什么杨骏的,有人说是你大学同学?我是怎么看他怎么觉得眼熟。对了!”秦浔拍拍脑门,“就前两天吧,我看见你和一个帅哥走在一起,就是那家伙吧。” “嗯。我和他也是从毕业后就断了联系,去年圣诞节聚会才又见面的。”秦阳点头。 “你刚才提都没提。” “没什么大关系吧,说太多杂七杂八的,贺队长会烦的。”秦阳说。 “不会,贺队长调查案子非常耐心。别看他人一幅孔武有力的样子,心细的可怕。”秦浔对他的队长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这种有几十年侦破经验的老刑警,与他自己这个光有些推理知识的幻想者有着天差地别。 “嗯,多学学吧。”秦阳拍拍他肩膀,“实干加灵活的推理头脑,福尔摩斯加波洛,你前途无量。” “我会成功的。”秦浔坦然接话。 接下来的时间,秦浔主要是针对黄晓茗及其周遭的人和事物进行调查。黄晓茗明明和陈紫音以及穆艺有一定交情,却偏偏要摆出一幅仅仅认识的模样,加上陈紫音被杀时她没有可靠的不在现场证明,而且在穆艺被杀时她就那层病房里,不能不让人产生怀疑。但是,如果是她作案,动机是什么呢?为苏凌澜复仇?不大可能。她们之间会不会还有什么其他的交集? 就在秦浔沿着自己的方向有了些眉目的时候,他所在刑警队接到了第三起凶案报告。事发地点是秦阳所在大学图书馆教师资料室那层的洗手间。赶往事发地点的途中,秦浔给秦阳挂电话,家里和手机都没人接。一种不详的感觉深深的笼罩着他。 贺华拍拍秦浔的肩膀,“秦阳是个很冷静理智的女孩,而且你不是说她应急反应极佳的吗?不会出事的。” 当秦浔煞白着脸冲进事发地点的时候,看见的却正是秦阳满是血的靠在墙边,已经有校医在为她作紧急处理。 “她怎么样啊?” “死不了。”答话的是秦阳本人,苍白的脸上还是那幅无所谓的笑容。 “她流了很多血,不过没有生命危险。”校医说。 “你要吓死我啊!!你….”秦浔的话被秦阳止住了,秦阳头向侧面点了点。那边瘫坐在墙角的是一个穿着清洁工衣服的人,不过这回那张脸上的口罩掉在了一边。秦浔清楚的看出了那是黄晓茗。 6. 秦浔走进病房,秦阳的病床边坐着一个相貌十分清秀的男子。看见秦浔进来,男子起身打了声招呼,“秦警官。” “我弟弟啦,不用叫什么警官。” “喂,喂,谁是你弟弟啊,我是你哥!” 男子笑了起来。然后俯身温柔地对秦阳说,“那我先走,晚上再过来。” “你要忙就不用来了,我已经没事的了。明天接我出院就好。” 男子笑着,和秦浔打了个招呼然后离开了。秦浔却仍对着门呆立着。 “喂,回魂来!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来干嘛的啊!”秦阳夸张地叫着。 秦浔似乎有些反应迟钝的将手中的水果放在床头,在秦阳身边坐下。“明天就好出院了?” “是啊,你也不想想我进来多久了,才来看我!这么点伤要我住这么久的院,真是受不了啊。不过,话说回来,看到你当时脸比我还白的样子,心里还是很得意的。”秦阳眉飞色舞的。 “你得意个鬼啊你。你知不知道当时你流了很多血啊!要吃水果么,难得让我给你削一回好了。” “不要,这几天吃多了。”秦阳摸摸自己的伤口。“她那刀片够锋利。虽然我躲得快,仍然被弄伤了。然后又费力把她制服,血液循环加速,所以流的血就多了吧。” “你不知道痛呀?!” “痛的呀……那怎么办啊,保命要紧嘛。对了,黄晓茗怎么样了?” “噢,她都承认了。陈紫音和穆艺也都是她杀的,杀人方法、过程交待的很清楚。她冷静仔细的进行叙述的时候,仿佛有些得意。如果这次对你没有失手,其实算是满完美的。” “已经用过的方法再用到我身上,哼哼,她当我白痴……可是,她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对啊,动机是什么呢?黄晓茗冷笑着说你们都该死,她尤其恨的是你。我想应该和十年前那个事件无关吧?如果是有关那个事件,何必要杀你?而且,我们在审讯的时候,提起了十年前的事件,你知道她怎么说么?” “她说她当时抓住了苏凌澜的,可是又放手让她摔下去了,是么?” “…你怎么知道?”秦阳总是一幅事事尽在掌握,冷眼看世人的样子,这点真不可爱,秦浔暗想。 “小的时候穆艺就和我说过,当时黄晓茗曾抓到苏凌澜的手,但后来怎么滑了,凌澜还是摔下去了。当时我就奇怪,现在想想看,虽然苏凌澜对黄晓茗很好,但她其实一点都不领情,心里反而是强烈的嫉妒着苏凌澜的吧。”秦阳道。 “没想到这个女孩从小性格就这么可怕了。”人真正是不可貌相的,秦浔深深这样认为。 “可是越长大这种性格的隐蔽性就越强,外人一般都看不到。” “所以,你想让别人看到她这种扭曲的可怕性格是么?”秦浔说。 “哎?什么?” “我后来认为她作案的嫌疑很大,但是我想她杀人的动机肯定不是十年前那件事情,而是别的什么……那个杨骏现在和你关系很好嘛。” “怎么?”秦阳扬扬眉,秦浔说话怎么前言不搭后语? 秦浔毫不理会,径直自顾自继续道,“我们对黄晓茗调查时,杨骏一般是会陪着的。黄晓茗十分依赖她男朋友,那种强烈的爱意连我们这种外人都可以看得很明显。我当时想,这种强烈的感情放到我身上,我怕是会受不了吧。我曾偶尔听见有护士悄声说本来以为黄晓茗的男朋友是穆艺的朋友。我多心的问了情况,原来杨骏曾经到医院找过穆艺,因为人长的好看,所以护士记得很清楚,后来还拿这事和穆艺开过玩笑。不过穆艺说杨骏是作医疗器械销售的,所以想找她看能不能介绍熟人认识。” “在把黄晓茗作为重点调查对象后,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于杨骏有些在意,但又不好意思大张旗鼓的拿出来作为一种论点,就自己去调查情况。我带了杨骏的照片去询问陈紫音的同学,还真有人看见过他。那天陈紫音早早就说会有一位英俊的王子晚上来接她出去玩,寝室的女生很少见陈紫音这么提到男生,就很注意。那天来的就是杨骏。不过她同学说陈紫音看上去很热络,而那个男生只是很客套的样子。当时她们还自己之间开玩笑,说没想到也会有陈紫音一头热的时候。” “我也问过杨骏,杨骏说和陈紫音没什么大交往。陈紫音的学校他只去过一次,那时黄晓茗正好回老家了,陈紫音请杨骏去她学校看看,杨骏想也没有什么事情,就去了的。后来,他们偶尔一起吃过几次饭,仅此而已。不过,有次黄晓茗突然为这事情发了火,指责他们交往过密。杨骏虽然觉得很莫名其妙,不过也就算了。后来,杨骏找穆艺帮忙谈工作,黄晓茗也不开心。总之是,杨骏和别的女子有接触,都会令黄晓茗勃然大怒。你和他好像关系也满密切,难怪黄晓茗要杀你。后来审讯她时,我提出了这点,而她也承认了杨骏正是她连连杀人的动机。” “男女间正常交往都不可以了么?为了这种空穴来风的事情,乱杀人,她疯了么?”秦阳摇着头。 “她是疯了。一般的人为了嫉妒会作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可是去连杀数人的不多。黄晓茗性格阴沉古怪,倒也很难说不会作偏激的事情。可是,刚才我又有了更深的想法。” “是么?有什么高见,说来听听。” “刚才,我看见杨骏俯身和你谈话的样子,很亲密,突然感觉我记忆中曾经见过这场面。我应该有看过你和杨骏亲密的照片的吧,那照片后来你收起来了。杨骏曾是你的男朋友,不是么?” “是。” “我记得你有说过和大学里的男友分手,是因为他在你这没有被需要的感觉。你不像一般女生那样爱娇、有风情,和你在一起感觉不像谈恋爱。分手后,你就一心读书,考到了本市读研究生。杨骏留在了你们家乡那个城市。在去年的圣诞节上,你再次见到了他。他调到公司在本市的办事处,而且在和你分手后成了黄晓茗的男朋友。你和杨骏都没有说破这件事情,只是像老同学一样交谈。但是你心里怕不是那么平静吧。我知道你当初虽然放手,但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杨骏。现在他的温柔都给了另外一个女人,一个你讨厌的女人。你说黄晓茗不会把一切摆在脸上给人看。你也一样。所有兄弟姐妹中,我俩走得最近。我知道,你对一切人和事务都持和善态度,不与任何人交恶。就算你心中恨一个人,表面上依然会对他微笑。你其实很讨厌黄晓茗,讨厌她的性格,认定她曾间接杀了苏凌澜。但你依然对她很亲热,给了她很多帮助。所以黄晓茗对你很亲切,觉得你是她唯一的朋友。她一定把很多话都对你说了吧:像她对杨骏的依赖、对陈紫音的不满、对穆艺的怀疑……黄晓茗说她很信任你,而你却也想抢她的男朋友,说她是个一无所有的人,而你们却连她唯一的温暖也不放过。” “你相信她,并且同情她,然后要来指责我这个夺取他人男友的坏女人么?”秦阳笑了笑。 “不是。我的重点不在于此,我只是在想你在这些案子里扮演什么角色。是你和她一起发现陈紫音和杨骏一起吃饭的,或者我猜测是你让黄晓茗发现的吧。黄晓茗不知所措,你劝她不要多心,找陈紫音问清楚。你很清楚她们俩交谈的结果只能是争吵。陈紫音看不起黄晓茗,这点到现在都没有改变。心高气傲的公主怎能忍受一个粗丫头对她进行质问。两人争吵中肯定有说过分的话,陈紫音尤其如此,而且可能变本加厉的去找杨骏来刺激黄晓茗。两人的矛盾不断升级,虽然后来陈紫音去忙毕业事宜,这件事看似过去,但黄晓茗的心中可不这么想。这些事情你都很清楚,以你对她的了解,对她进行看似劝慰实为挑拨的事一点都不困难。” 秦阳耸耸肩,“继续啊。” “后来黄晓茗终于杀了陈紫音。由于她们的争吵并非那么公开,所以我们没有注意到黄晓茗。陈紫音的案子陷入了僵局。然后出现了第二个案件。杨骏与穆艺间是你搭的桥。杨骏想开拓业务,你就联络大家吃饭让他们更熟悉一点。这以后,又是你有意无意的让黄晓茗看见他们一起吃饭。虽然杨骏拼命解释,已经开始心理扭曲的黄晓茗根本听不进。穆艺和陈紫音不同,她不和黄晓茗争吵,而是根本不予理睬。你再一次进行火上浇油的‘安慰’和‘劝解’。黄晓茗和穆艺和解了,但她其实是在找机会下手。第一次杀人得手让黄晓茗的胆子更大,也更加狠毒,不管是谁,只要有抢走杨骏的可能,就得死。杀了陈紫音后,黄晓茗其实就开始靠大量安眠药度日了,所以她那晚的确当众吞下了安眠药,但其实没什么大作用。” “我问黄晓茗是否喜欢推理小说,她说那是你向她推荐的打发业余时光的消遣读物,但她读了一本后就开始对那些杀人案件入迷。秦阳,你太了解人性了,也很会利用人性。你对于杨骏和黄晓茗在一起非常、非常的不满,就算不选择你,也应该选择温柔可人的女孩,而不是像黄晓茗这样的,不是么?黄晓茗是个阴沉的女孩,一直生活在自己造成的黑暗中,对于她来说温柔体贴的杨骏就像是太阳,给她温暖和光亮。你感觉到了黄晓茗的这种体会,便开始加以利用。陈紫音是自己跳出来的试验品。你试着去恶化她们之间的关系,引诱黄晓茗动了杀机。陈紫音被杀后,你很快就确认是黄晓茗干的了。警方开始调查了,但你无法直接把警察的注意力引到黄晓茗身上,也不愿过于直接,而且她的案子的确是作的很漂亮,于是你需要第二起案件。杀了人的黄晓茗表面上看去没什么区别,但内心更加脆弱,对杨骏的依赖像是快溺死的人对稻草那样,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对杨骏的独占欲也与日俱增。杨骏开始感到压力,不自觉的比以前对她有了疏远。而这时,你又引他和穆艺见面。黄晓茗和陈紫音以及穆艺间的关系本来就因为小时候的那场事件而相当的脆弱,再加上黄晓茗对杨骏的那种感情,这次你轻易的便诱发了黄晓茗的杀机,并且自然的让我们注意到了她。假以时日,警方应该可以查明真相了,你这样想着。” “对你本身的攻击,其实有些脱离你的安排。我们对黄晓茗进行调查后,杨骏可能开始意识到这两起案子和身边的这个女孩还有自己有很大关系,再加上黄晓茗越来越神经质,对他看得越来越紧,他终于无法忍受了。事实上,你们去年圣诞节见面后,就开始恢复那断了数年的联系。现在的杨骏可能越发感受到过于粘人的女友未必就很可爱,也发觉了你的好处了吧。你比大学时成熟了,也柔和了,杨骏也比当年现实了,旧情很快重燃。再加上黄晓茗现在这幅疯狂的模样,更快的把杨骏推回了你的身旁。你们开始频繁见面,然后杨骏想和黄晓茗分手。这对黄晓茗才是最致命的打击,她对你的恨意要甚于对任何人的。所以她匆忙出手了,在没有考虑清楚对手是谁的情况下,就来动手杀你。这次的安排本来也没有什么不妥,可是她没有意识到你知道是她杀的人,对她早有防备,也不知道一直锻炼的你比她强,更没想到温和的好学姐你其实早就在一步一步的借她自己的刀去除掉她。” “去年的圣诞聚会引发的其实是你的杀意吧?你了解她们三个人的过去,很敏锐的观察到她们性格的脆弱点,然后为你所用。杨骏怜惜弱女的心态使他不会轻易离开黄晓茗,那么就只有彻底毁了她。现在,一切都基本上按照你的步骤实现了。知道么,你刚才望着杨骏笑得很满足。” 一口气说完,秦浔凝望着秦阳的眼睛。 “呼……”秦阳夸张的深呼吸,“好紧张啊,听得我都喘不过气了。我还真是伟大呢。” 她脸上那没有内容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失过。“你希望我说什么呢?” “我绝对相信你有作出这一切的能力,但我不相信你会真的这么做。你是我们家族公认的天才,也是所有兄弟姐妹中我最欣赏的。你做什么事情都不肯太用心,只想活得自在。唯一的一次用心却是去杀人,我真的宁愿这是我多心……” “那么就这样认为好了。一切都是你多心。我是这么可怕的人么?”秦阳笑笑的打断他。 叹了口气,秦浔说,“这个案子就快结案了,周末我们出去放松吧,我想感受一下平常的你。” 秦阳揽过秦浔,收起了笑容。“我就是我,从未有所改变。我们是最亲近的兄妹,你不了解么?” 凝望着秦阳的眼睛,秦浔沉重的点了点头。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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